阿星知道慕思涵素與方府的方柔交好,方嬌方柔兩姐妹又向來不和,她心里自是對方嬌有些偏見。
阿星抬頭看看方嬌,見她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略略放心。
“阿星,”方嬌走近兩步,壓低聲音問道:“思沐姐姐可好些了?”
前幾月的事在湖溪城中鬧得沸沸揚揚,就是深在宅院里的方嬌也有耳聞。
“不用你管!”慕思涵搶言,語氣兇狠。
方嬌臉上一滯。
阿星急忙回話,“好多了,大姐如今也看開許多,最近常去西園修剪花樹,和我們說話時也常玩笑了。”
方嬌笑了笑,心里松了一口氣。
“只是阿嬌姐姐,前幾月那事不似外人傳得那么夸張,你可不要全信啊。”阿星補充道。
“眾口鑠金,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況且思沐姐也不是那樣沒有主見的人。”
阿嬌說這話時,慕思涵朝她看了看,眼神不再那么刻薄。
阿星笑著回“是”。
趁此邀了方嬌一同前往東屋,慕思涵腳步頓了兩秒,最終還是沒有發難。
繡品上的針法花式,方嬌都能講出十之七八,阿星也是暗暗欽羨。
望向屋正中掛著的那件洛神衣,去年方嬌正是憑這奪得冠首。
全衣分里外兩層,里面的深衣是束腰型,下擺撐起一個圓弧輪廓,能夠完美顯出穿者的身形。外面是一件似斗篷的披肩,作紗料,長至腰處,顯得華貴端莊。交頸窄袖,細腰寬擺,裙裳層疊,單從款式來看就與常見的裙裝不同,更不說衣上的繡紋花樣更是別出心致。
可是方嬌介紹起這件洛神衣,卻刻意不說它的創作者是誰,若不是大姐早已告訴過阿星,阿星也不會知曉。
滿腹才情,卻不爭不搶,阿星看向方嬌多了幾分敬意。
回府后,阿星便去許先生那借了許多書,從刺繡的文化史到針法的具體應用,每天一閑就拿在手中細讀。
如月知道自家小姐素是個愛讀書的,卻也才見識到什么叫如癡如狂。
“小姐,夜深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如月挑著燈芯,苦口婆心地勸道。
“嗯……我把這頁看完就睡,你先去歇著吧。”阿星一邊答著,眼神不離書卷。
如月就知她會這么說,無奈地望著隔扇上跳躍的燭影,不知這“頁”看完,又是幾更天了。
“二老爺和少爺們明日要回府來,府里又要熱鬧一番了。”如月正感嘆著,意識到自己的自言自語,懊惱地看向阿星。
有什么好熱鬧的!大少爺一直待在永州才好呢!
見阿星依舊面不改色地讀著面前的書,如月輕呼一口氣。
她卻不知,自她說完,阿星就盯著一行字看了好一晌了。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如月循著微亮進里屋,就見阿星已經下床開始穿戴衣物配飾了。
收拾好,就早早地用過早去大門等候。
慕思沐自慚無顏見父親兄弟,一早就去西園修樹思過了。
慕思涵早上多喝了點粥,一直打著飽嗝,二夫人一邊打趣一邊幫她順氣。
阿星在一旁看著略微有些羨慕。
“噠噠噠……”
馬蹄聲漸漸近了,烈日高頭,兩個少爺都選擇了馬車,慕映洹先從車上跳下。
“二哥!我的步搖呢?”慕思涵跑上前,圍著慕映洹討禮物。
“忘了……”慕映洹假裝才想起一般驚訝。
慕思涵拉下臉,不開心地嘟起嘴。
慕映洹這才慢悠悠地從袖里掏出一只金步搖,放在她面前搖晃。
慕思涵見自己上當,怒得就要上來搶奪,慕映洹急忙避開。
見到一旁始終站著觀望的二夫人,慕映洹便忙上前稟報。
“父親說他有要事要辦,讓我們先行回來了。”
二夫人聽完眼色一黯,卻是點點頭,轉身安排兄弟兩人的行李。
慕思涵也失了心情,母親盼著父親歸家的神情她是知道的,可是父親每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辦要事,也不知到底什么事那么重要。
慕映洹見了笑笑,把步搖舉到她面前逗她樂,兄妹兩人笑著進了門。
載著慕映洲的馬車慢些,等他到時,大門外就只有一個身影還在等著了。
她低著頭,腳在地上畫著圈,百無聊賴。
慕映洲放下車簾,眼神微滯,愣了一會兒神。
“吁——”車夫勒住馬,聽見聲響,阿星緩緩抬起頭來,站立身形,望向前方走來慕映洲。
“大哥。”阿星喊道,語氣敬重。
慕映洲步子頓了頓,滯留了兩秒便抬腳離開了。
落楓攜著書箱走來時恰好就看到三小姐嘴邊來不及散去的一抹苦笑。
瞬時就覺得她有幾分可憐,大少爺的性子古怪,誰也捉摸不透。
“三小姐好,幾月不見您還記得落楓嗎?”
阿星笑笑,“當然記得了。”
又見他提著兩個書箱,便有些疑惑地看去。
“我們大少爺的求學生涯啊,可算是結束了。少爺就快十七了,又無意學仕官場,老爺便讓他回來學著管理店鋪生意。”落楓揚著笑,神情歡愉。
阿星倒是一愣,那豈不是,兩人以后要常常見到了?
臉上倒是不動聲色的淺笑,不過這笑在落楓看來,未免有些太勉強。
別了三小姐,落楓回院子的路上一直搖著頭。
往后的府里的日子,難咯!
…………
阿星的擔心倒是多余,慕映洲雖然住在府里,不過似是有意避開她,就算是來給老夫人請早,也是估摸著早飯用后,阿星回屋了才進院來。
至此,慕映洲雖然回來一個多月了,在府中兩人卻是一面沒見過。
阿星樂得輕松,碰不著面她也不用分心去應付他。
這日是云裳會的終選,阿星得許先生的邀趁此出了府,曦光初露時離開,紅霞滿天時才歸。
阿星慢悠悠地走在回院的小徑上,日頭雖然西落,晚風卻仍帶著燥熱,她手中的小團扇搖晃的弧度就越發大起來。
遠方一個身影越來越近,待瞧清楚,阿星緩緩止了腳步,手中搖著的團扇也逐漸慢下來。
等那身墨色走近了,才悠悠開口,“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