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馨苑
慕思沐身子略好些,就將屋子拾掇了一遍,搜出許多藏在角落的話本。
“燒了吧。”慕思沐淡淡吩咐。
臉上浮起一抹悲戚的笑,那些風花雪月的愛情,不過是眾多寫書人杜撰出來的罷了,這世間,哪里會有人為她付諸真心。
婉兒面色有些猶豫,為這些話本,她可是替小姐跑了不少腿,東躲西藏地才將它們買回。小姐對這些話本的喜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真要燒了,她還有些不舍。
“燒了吧。”慕思沐重復道。
婉兒只好抱起這些話本,出了門。
不多時便掀簾朝里面喊道:“小姐,三小姐來了。”
慕思沐一聽,立忙拭掉臉上不知何時滑下的淚,收好悲傷的情緒,緩笑著看向門簾處。
“大姐。”阿星一見她,立即逐笑顏開。
“阿星來啦,真巧,今天剛沏的就是你最愛的嵋雪。”慕思沐朝她招手,替她倒上茶水。
阿星對著她坐下,低頭聞見一陣清香,盞中茶葉有的沉至底部,有的浮至上層,一派碧綠。
阿星輕抿一口,瞬間覺得神清氣爽。
“大姐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這不都還能和你說說笑笑的嗎?”慕思沐笑著答道。
阿星看向她微紅的眼睛,倒沒再多說,轉了個話題,歡快地說道:“大姐你不知道,新來的那個先生上課甚是有趣,就連二姐姐也聽得認真,瞌睡也不打了呢。”
慕思沐笑起來,好笑地用手點點她的腦袋,“你呀,仔細你二姐姐聽到了,指不定要怎么生你氣呢。”
阿星心虛地聳聳肩。
“那先生教些什么?”慕思沐問道。
“刺繡、編織都教的,有時還會教我們書法。”
慕思沐好奇,“書法?”
“可不是嘛,若是寫得不好,還要挨罰呢。”阿星有些不滿地扁扁嘴。
慕思沐看她不經意露出的小表情,笑著用手捏捏她的臉頰,只是捏著沒以前軟乎了。
“瘦了?”
阿星聞言微怔,也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果然緊實了許多。
想到什么,眸子黯了黯,卻還是打趣著說道:“天氣漸漸暖和了,可不是要瘦下來,準備準備穿新衣服嘛?”
慕思沐又笑起來,“年紀這么小,倒是挺臭美的。”
阿星不服氣地反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慕思沐呵呵笑著,宛若山間的百靈。
屋外的婉兒聽見,停下手中的動作微愣了半晌,復又低頭笑笑,小姐可是好久都沒有這么開心地笑過了。
火盆中的火燃得旺,灰煙飄散,起起滅滅地飄向遠方。
晚間,慕思沐去二夫人屋里交還西園的管事牌,二夫人說了一些安慰的話語,見她只是淡笑著聆聽,也沒再多說,揮手讓她回去了。
慕思沐踩著樹影,慢慢地走到思雅苑的門口,抬起腳登上拾梯,想了一會兒又放下。
婉兒見了直嘆氣,兩步走上梯子敲響院門。
隔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前來開門,一見是她們,嫣兒的臉色變得幾分晦暗不明。
“大小姐,姨娘早已歇下了,您還是明日再來吧。”
慕思沐的眸子閃了閃,淡笑著轉過身子。
“我們走吧。”慕思沐提步下梯。
婉兒拉著嫣兒的手,低聲輕問:“好姐姐,姨娘若是醒了,你就幫我們家小姐說說好話吧,她這幾日,時常內疚得哭呢。”
嫣兒避開她的眸子,點點頭。
這么多年支撐姨娘活下去的信念不過就是她引以為傲的女兒罷了,如今大小姐丟了婚事,讓慕家失了顏面,恐怕姨娘心中也沒多少盼頭了。
想起姨娘曾經說過的話,要把多年來收的金銀釵飾在臨死前悉數送與她,婉兒合上門,低頭淺笑。
姨娘醒后,大小姐來過的事,她依舊只字未提。
永州
“真是想不到,這么小的年紀,就有這樣的膽識,恐怕就是相同年歲的我,也做不到她這般。”慕映洹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清茶。
“這就是你們家新來的那個妹妹?”莫步非問道。
慕映洹點點頭,側眼看向一旁的慕映洲。
他依舊木著臉,一動不動地瞧著窗外。
莫步非也看了看慕映洲,嫌棄地咂咂嘴,回過頭繼續與慕映洹閑聊,“若是得空,我定要去你們府上瞧瞧那個三妹妹。”
慕映洹淡笑不語。
慕映洲心里暗暗冷笑,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平常人家的女孩兒在這個年紀,只怕還在父母懷里撒嬌,哪有這般膽識。
“大哥!”
一聲接著一聲的喊叫傳來,這聲音聽著還有幾分耳熟,莫步非探出頭四處觀望。
這座茶閣依水而建,河面上不時有小船劃過,大多是些四處閑玩的公子哥。
循聲看去,就在茶閣正下方,沈凌霄站在船尾正笑著朝上面揮手。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窄袖袍衫,遠遠望去還真有幾分翩翩公子的影子,只可惜那使勁交叉揮舞的雙手暴露出他一如既往的憨傻風姿。
眼神倒挺好使。
莫步非扁扁嘴,一臉鄙棄。
“大哥!”見慕映洲看過來,沈凌霄忙踮起腳笑著喊道。
慕映洲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沈凌霄咧嘴笑開,露出一口潔白皓齒。
船往前行進一些,他才偏頭看見窗格中的另一人,睨著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莫步非朝他翻了個白眼,轉眼繼續笑著朝慕映洲揮手。
“啪!”莫步非猛地拉下窗上的竹簾,隔絕住慕映洲的視線。
無視他不悅的眼神,莫步非悠悠坐回身。
船上的沈凌霄瞧得仔細,在心里將莫步非又罵了千百遍才舒坦。
莫步非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消停下來,揉揉鼻子,端起已經冷掉的茶。
“好茶!”什么味兒他沒嘗出來,只知道挺解渴的。
慕映洹順著他的話接道:“我們家那三妹妹,聽說也是泡得一手好茶,那日初雪……”
“啪!”慕映洲使力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放在茶托上,瓷器間的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盞中的茶水也傾灑出來。
慕映洲難掩不耐,伸手甩甩袖間站上的水,沉著臉站起來,“我先走了。”
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這暴脾氣,以后誰敢嫁他。”過了許久,莫步非才緩緩說道。
慕映洹蹙了蹙眉,總覺得大哥這樣反常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