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陸楓《乾坤大挪移》的功夫一出手，段天玄就大感不妙。他的身子按捺不住，像一片被狂風卷動的樹葉，情不自禁就開始發生重心不穩的偏移跡象。

如果將先前他施展出來的《凌波微步》比作下棋。那么，段天玄就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每一步踏出，就是下一枚棋子。步子踏出越多，棋子就越多，最后漸漸形成局勢，當殺局既成，就是其【六脈劍氣】激發的時刻。

只可惜，陸楓根本不允許他繼續布局。他的《乾坤大挪移》一出手，猶若突然一巴掌拍在段天玄苦心積慮走出的棋局之上。

局勢即亂，即散，破綻立生。這就是陸楓找到的破局之路。既然沒有破綻，那就創造出破綻。

下一刻，陸楓的【無形劍氣】中宮直入，裹挾著一股所向披靡的氣勢，將段天玄一記倉促激發出來的【少商劍】生生轟碎。

陸楓此次施展的這記【無形劍氣】可不同于上次與明婉兒交手的那一次。因為這一次他的【無形劍氣】已經大大的完善了。不但速度更快，威力更強，而且還附帶了《火焰刀》的【灼燒】效果。

蓬！

段天玄悶哼一聲，人如泄氣的皮球倒退出兩丈余遠，面如死灰。不但如此，【無形劍氣】還震得段天玄胸口火燒火燎的疼，顯然是受了不小的內傷。

“你？你怎么會我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段天玄驚訝的說道。

“《六脈神劍》？段天玄，你一個堂堂秘境世家的弟子，‘兵器譜’排名第一的人就這點見識？”陸楓不屑的說道。

“陸楓，你找死！”

此時的段天玄以近乎瘋狂，他用內力強行壓制住自己的內傷。而后，一記大開大闔，氣勢雄邁的【中沖劍】陸楓攻來。但見陸楓不閃不避，他暗運《乾坤大挪移》，積蓄勁力、轉換陰陽二氣。當【中沖劍】攻來之際，陸楓借力打力，將段天玄的招數移開。而后，一拳搗入段天玄胸口。

噗！

段天玄一口獻血噴出。

他敗了，敗得毫無脾氣。

這也是段天玄自行走江湖以來的第一敗。剎那之際，沮喪、憤懣、不解等等負面情緒涌上心頭。陸楓并沒有乘勝追擊，不置一詞，轉身上山而去。而段天玄嘴巴囁嚅了一下，終是嘆息一聲，黯然離去。

山道上，龍靈音俏身而立，顯然剛才兩人的的打斗過程已盡攬于眼底。

“陸楓，可以談談嗎？”

見到陸楓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龍靈音忍不住說話道。

“可以。”

陸楓停住腳步。

龍靈音略為整理了一下情緒，道：“我知道段天玄不會是你的對手。但沒想到，他會敗得如此徹底，我沒看懂。”

陸楓淡然道：“我似乎，并沒有解答這個問題的義務。”

聞言，龍靈音像是早有預料般，輕輕一嘆：“其實，我還是有些懂的。我們這些秘境世家的弟子傳人。在入門以后，一直生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地方。少與人接觸交流，一向自認為是天之驕子，致使養成了自信滿滿的性格。殊不知，自信過頭了便是自大，正養成了心境極大的漏洞。這種漏洞平時還毫無影響，能遮掩得天衣無縫。可一旦與真正有威脅的敵人交手，馬上便會暴露無遺，形成致命的破綻。你說，我這番感悟對不對？”

――江湖對敵，除非相距極大。否則，斷然不可能單憑武境修為的高低就能決定勝負的了的。眼界、胸襟、智慧、膽色、經驗……等等，同樣占據了重要的位置。

而這些因素，統一起來，就歸納入難以捉摸，沒有任何數據顯示的心境范疇。

陸楓點點頭：“有道理。”

對于他這句不痛不癢的回答，龍靈音自是不甚滿意，但也無法指責什么。兩人非親非故，陸楓現在的態度才是最正常的，又道：“我想了很久，總結了兩點觀點。我認為，像我們這般一年到頭，只顧閉門造車，一心自修武學，醉心于提高武學境界的人，可稱為‘學院流’；而你們這些，常年在江湖上奔走，大戰小戰經歷無數的，該是‘實戰流’，你認為呢。”

“有道理。”

陸楓緩緩地又吐出這三個字，不過他內心，無疑卻對龍靈音又高看了一籌。

所謂“學院流”“實戰流”，江湖上根本沒有如斯的概念和說法。現在的《江湖世界》，衡量玩家實力高低的最可靠標準，依然停留在武境高低上面。比如說:武境六層的人，肯定會被武境五層的人厲害，此為定理。再比如:江湖絕學一定會比江湖上一二三流秘籍強。這在江湖上，可以說是定理。而對于偶爾出現的以弱勝強的意外情況，大抵把原因推搪在強者一方大意了，或者弱者一方耍陰謀詭計諸如此類的借口上面。

這樣也解釋得過去，但絕不是最根本最真實的原因。

陸楓心中，其實也早對此方面有了深刻的探討研究。尤其在觀看到明飛的劍法和韋海洋的《野球拳》后，更是深受啟發。

《阿飛的劍》，無疑便是“實戰流”的典型代表。明飛的劍，出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人。沒有任何花哨、表演的成分。他就是劍，劍就是他。一言以蔽之，“人招合一”意境。而韋海洋的《野球拳》也是如此。任你千變萬化的攻擊，我自唯有一拳。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一言以蔽之，這也是“人招合一”的意境。

意境，同樣是一種只可言傳不可意會的存在。領悟了就是領悟了，沒有領悟就是沒有領悟。不管突破與否，都不會有系統提示，或者生成直觀的數據說明。

一切，只能靠個人的參化。

高級意境的作用性不言而喻。掌握了“人招合一”意境的明飛可以憑著四境界的武境，擊殺天下五境界，甚至六境界的玩家。他能逼得錢七狼狽不堪，還能一劍擊殺歐陽吳山。雖然韋海洋“人招合一”的意境不如明飛那么強，但陸楓也感覺出他的“人招合一”不簡單。要不然，不可能憑借《野球拳》這種爛大街的底層武學連敗八位五境界的教中高手。

作個更通俗的比喻。假如兩人打架，沒有掌握意境的人拳打腳踢，看起來虎虎生風，但起碼有一半的拳腳打空，另一半，只打在對手身上無關痛癢的部位；而掌握意境的人則每一次出手，都會命中敵人的要害之處。

其中最大的差別，就在這里。

或者可以這么說，龍靈音所總結出來的“學院流”和“實戰流”，其實就是分別指“武境流”，和“意境流”。

但這并不具備普遍意義，如果劍走偏鋒，兩者的短板同樣十分明顯。陸楓現在的領悟更勝一籌――沒有流派之分，萬流歸宗才是踏上武學巔峰的不二途徑。

只是這些經歷無數的大小戰斗才真正體會到的武學道理，他卻不會輕易和龍靈音說的。不過，這些道理也很難通過明確的語言來分說。

大道理誰都懂。

只是此“懂”非彼“懂”。段天玄、錢七、龍靈音諸人，他們的武境修為無疑已經達到了所學秘籍的巔峰狀態。下一步，就是自創武道了。但是他們的意境，僅僅停留在“勢之境”之上而已。有可能連“無招勝有招”的意境都沒突破，更不用說“人招合一”的境界了。至于心境，更是差得不得了，和一般江湖俠客相比都不如。

如今陸楓，雖然仍未真正踏入“人招合一”的意境，始終隔著那么一層薄薄的紗布，霧里看花。可他畢竟跨前了一大步，全是半只腳踏進去了。再加上六境界巔峰的《歸一拳經》和平和的心境，擊敗段天玄，自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難。

最重要的是，段天玄近年的閉關，只一味地追求武境的提高。并沒有在意境和心境上下功夫，他明顯已走入歧路。所以陸楓才會對段天玄說“感到失望……”

龍靈音感到失望，目送著陸楓毫無留戀地拾級而上。她的牙齒不知不覺間狠狠咬在嘴唇上，正有一縷殷紅的血絲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