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陸楓緊握的拳頭，指甲似乎都要扎進掌心里。靜立片刻后，他卻并沒有掉頭，而是繼續騎上烏云踏雪，踏踏踏地向著前方而去。

前方，正是黃山光明頂。

蓬！

起風了，白云變成了烏云，黑壓壓地蓋下來，似乎要蓋到人的心頭上一般。

霹靂一響，有閃電掠過，一霎那的光亮映上陳客的面容，他神色非常平靜，平靜得沒有半點異樣。

――錢七出現的目的他明了，對方的實力他也有所了解。其實陸楓最感興趣的還是錢七口中那個更強的人會是誰？

“是《六脈神劍》的弟子傳人，段天玄嗎？”

《六脈神劍》冠絕天下，根據陸楓的認識，能使用這門武道級的劍法，必須要煉化出真氣，也就是達到“內力化氣”的高深境界。

以前陸楓一直以為，內力化氣與內力值的多少掛鉤，但與錢七對了兩掌后他終于明白，內力化氣應該是與內力的“精純度”與“凝聚度”相關的，然后再通過“控制度”使用激發出來殺敵傷人。

當前內功精純度25%；

當前內功凝聚度10%；

當前內功控制度25%；

以上三項，就是陸楓屬性面板上在《歸一拳經》第五境界【爐火純青】之下，內功水平的數據顯示。

其中精純度和控制度都只能算是一般水平，但內功的凝聚度相差太多，發揮出來后，內力傷害自然也大打折扣。這好比抓一斤沙子打人遠不如用一斤整塊的石頭打人有效果。如果面對的是比自己差一截的敵人，自然沒有什么影響，但萬一敵人與自己不相伯仲，這一點將形成決定性的因素。

錢七便是一個例子。

論速度，論內力，甚至論實戰經驗，錢七未必比陸楓厲害。但就論其內功方面絕對要勝過陸楓許多。粗略估計，錢七內功的“三度”整體上至少要比陸楓高出一兩倍。

整整相差一兩倍啊。

差距所導致的直接后果便是，兩人拳掌相對，錢七沒事，而陸楓卻臟腑經脈受損，要吐出血來。

好在，這血并沒有白流。起碼，陸楓已經對一個潛在的強力對手有了一個直面的認識和了解。從而能在正式的擂臺上有針對性地揚長避短。

這就是實戰的意義。高手對決，便如兩軍對壘一般，講得是整體實力，而非單方面的突出。陸楓自信，擁有八十多萬的內力值，以及【永恒指環】的存在，他有信心與任何一個無法秒殺自己的對手盤旋爭斗到底。

這也是他決意不掉頭，繼續前往光明頂的信心所在。

此信心，絕非那不知所謂的倔強。

另外，和錢七對過兩招后，對于陸楓內心的觸動同樣很大――他一向清醒地知道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就算自己被舞傾城和琳瑯傳功，直接得到五十萬內力值，省略了數年苦修，但距離夢想中的“天下無敵”仍然不知還有多長的距離。

或者直接說，天下誰人能無敵？

在江湖上，敢說自己無敵的，最后都將被證明是一個大笑話。

其實陸楓的觸動更多在于對于《歸一拳經》本身的思考。這門武道，從自創成立出來，直接便是四境界圓滿。爾后，升級到第五境界似乎也比較輕松，于是他覺得一切按部就班地獲得武道領悟度就可以了。只是，現在看來，一切都不是那么簡單。

黃寶林的點評提醒，應該不是無的放矢――因為資源出身的緣故，秘境世家的弟子傳人，他們對于武學的見識理解，絕對要比外面的江湖人要高出很多；他們本身所獲得傳授的武學，便是武道級別的存在，只不過一樣要不斷突破進化而已。

在這方面，和陸楓自創武道有某些相近之處。最大的差別在于，秘境世家的弟子擁有師門長輩系統完善的調教指點，而陸楓屬于野路子，要一個人慢慢摸索前進。

按照黃寶林的意思，陸楓自創武道的源頭過于駁雜，境界的進度會十分艱難。現在陸楓似乎明白了，所謂“艱難”，大概便是會卡在內功“三度”上。可能，還會有更大、更多的“艱難”。

武道，包含了武功、輕功、內功三大方面。武功體現在招式之上，超越了招式套路，便會擁有自己的“氣勢”。在這之上，便會進入“無招勝有招”的意境之中。此意境，陸楓已經踏進去了。但他明白，其上還有更厲害的武功意境；輕功就沒什么好說的，身法上的事情，基本全部體現在“速度”和“所有絕對速度”這個屬性數值中；而最為關鍵的內功才是重頭戲，除了數值多少，“三度”衡量標準尤為重要；任一項數據拉不上去，就會形成拖后腿的局面。譬如用十塊木板圍箍成一個木桶，只要有一塊短板那整個木桶的高度也就被決定了。

同理，內功凝聚度上的弱勢，會讓《歸一經》的內功心法遲滯不前，內功心法無法進步，那么整個武道的境界進度勢必會被拖住。

簡單一句話：以后他的武道領悟度可能會很難獲得。

想到這里，陸楓不禁勒住了馬匹――此事目前而言，雖然還無法通過實踐驗證真偽。但他自己卻已知道，最后的結果十有八九就是如此。比較輕松地突破進入第五境界，只不過還沒有達到短板的上限而已。

而提高內功凝聚度的不二法門，就是運用內力在經脈里，進行大量的、枯燥的、重復的模擬運行，這需要難以想象的堅持，以及時間積累，比增加內力數值更難作弊。

高手的“高”，本就不是拔上去的，也不是跳上去的，而是一點點積累上去的。

滴水穿石、聚沙成塔，不外如是。

轟隆！

陰沉的天空一聲雷鳴，一場暴風雨一觸即發。此時，陸楓已經能看見前面有一片秀麗挺拔的山脈輪廓，那正是黃山，而光明頂，就是位于中間的主峰之上。

山峰之間，有烏云垂暮，渲染得一片陰森。

錢七說光明頂上還有更強的人等在上面。此時，對方是否會正站在巔峰之上，俯覽眾生，如視螻蟻？可笑三大幫會的人以為封鎖住了上山的主要通道，便能把所有人拒之門外，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噠噠噠！

前方有大隊人馬出現，身穿紫色的“飛雪閣”總壇套裝，卻是“飛雪閣”的封山外圍巡邏人馬。他們發現了陸楓，吆喝做聲，策馬沖過來，團團把他圍起來，兵刃亮晃晃地提在手里。

陸楓身上，并沒有身穿那閃眼的【強化天子御賜套裝】，而是穿著一套普通的防御+10的【清水袍】。身上的佩劍，也是商店里出售的最普通的【青鋒劍】，渾身上下，看來倒像個出來游歷的文弱書生。

“飛雪閣”的人，除了標志性的總壇套裝外，頭上無一例外地戴上了斗笠，以預防隨時會降落的大雨。其中一個，總壇套裝鑲嵌多了一道銀線白邊，顯然是經過強化的裝備，其人也是隊伍的領首者，指著陸楓，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此地出沒？”

陸楓不慌不張：“哦，黃山不是江湖特地設立的旅游區嗎？人人皆可來游玩。”

首領冷哼一聲：“以前是，現在不是了。你別想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渾水摸魚，識相的，乖乖自己離開。”

陸楓的淡然態度，早引起了他的疑心。只是他孫大錦身為“飛雪閣”的外堂護法，辦事一向穩重，有條理。這才沒有馬上動手，只盼望陸楓自己知難而去最好。

自從光明頂開放，探頭探腦地在附近打轉尋求上山路徑的自詡“高手”的江湖人士實在太多太多。他們被三派聯盟的人馬發現后的下場不是夾著尾巴自己走掉，便是當場被格殺勿論。

陸楓忽地抬頭望天色，喃喃道：“快要下雨了。”

此種答非所問、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勢無疑代表了一種藐視。

孫大錦當即臉色一變。在江湖上，他雖然不敢說自己是個高手，但起碼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身為“飛雪閣”外堂護法，更擁有了傲人的地位，何曾被人如此藐視過？于是怒極而笑：“看來又是一個不長眼的家伙，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有幾分本事就想來闖山，競爭明教教主之位，我……”

但他的“呸”字還沒出口，眼前一花，暗覺不妙。只可惜動作跟不上思維，有利刃在瞬間掠過自己的喉嚨。下一刻，他已經回到幫會總壇的復活點了。

“你的廢話，實在太多了點……”

陸楓已然坐回到自己的馬上，【青鋒劍】也已回鞘，若不是孫大錦的尸體一個倒栽沖從馬背上掉落下來，其他“飛雪閣”的人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呢。

“有人闖山！”

“放信號！”

“殺了他！”

喊聲四起，兵器霍霍，劈頭劈腦地沖陸楓打來。

轟隆轟隆！

天下雷鳴滾滾，震得云層翻騰；地上卻是刀光劍影，不斷有尸體倒下。

陸楓沒有下馬，【青鋒劍】猶如電光，在人群內穿梭著，每一次閃過，便有一名敵人要害見血，倒地不起。

“誰擋了我的路，誰就是我的敵人！”

很久以前，陸楓便給自己制定了關于“敵我”之分的大原則。而對于敵人，他從不會心慈手軟。

當最后一名敵人倒下，黃豆般大的雨點終于噼噼啪啪地打落下來，打在臉上，隱隱有一股微微的痛意；只是這痛意，卻更引發了他內心潛伏的嗜血感。

風雨我來，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