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陸楓宿于山間，尋了一塊大青板石坐下，又在石頭上架起一堆篝火，烤著一只兔子。周天運轉完畢，他尋思著明天再去唐門弟子說有毒蟲的地方，抓上個十幾只，自己就可以下山了。反正毒蟲出沒的地方已經有了著落，沒有必要抓太多的毒蟲。練蠱才是陸楓首要的任務。

江昂！江昂！江昂！

夜漸深時，睡得很淺的陸楓頓時被一陣巨大的吼叫所驚醒，立刻坐起身來，臉色微變：難道……這是是莽牯朱蛤的叫聲！

莽牯朱蛤乃是無量山脈里最神秘最可怕的存在。多年以來，人們對于它的印象除了一把高昂響亮的吼聲外，別無認識。根本沒有人目睹到它的身影，不知其體型大小，外貌如何。只是顧名思義地，認定它是一只蛤蟆。

朱蛤有毒，無以倫比的劇毒。但也正因為這一點，令其身價百倍，成為許多人覬覦垂涎的對象，特別是唐門弟子，無不想把莽牯朱蛤獵殺，獲得它身上的毒素。只是它行蹤飄忽，常常一年半載處于銷聲匿跡狀態，很難被人發現，更遑論開展捕獵了。

沒想到今天晚上，陸楓竟有緣聽見莽牯朱蛤的吼叫。吼叫聲是從對面山坳處傳出的。不過夜色之下，那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江昂！江昂！”

巨大的吼叫聲不絕于耳，好像擂鼓敲鐘，響徹整片山嶺。此時夜宿于山間的絕不止陸楓一個，其余人紛紛也被驚動，還點起了松明火把。

火把被點燃后，很快，就運動起來，所奔方向，正是莽牯朱蛤傳出吼叫的地方。

陸楓略一遲疑，腳尖一點巖石，飛身掠上附近一株高大的松樹上，占據一個最高點，朝對面觀看。

火把的亮光在黑夜中甚為顯目，一眼掃去，起碼有二十多支，有的是單獨一處，但更多的是三三兩兩合在一塊。

無疑，一支火把下面，便代表著一個人。

這些玩家，也不知是哪個門派的弟子，想必唐門弟子居多。他們或者是好奇所然，或者是心有圖謀，不約而同地朝著莽牯朱蛤出現的位置搶去，反正不想錯過這么一個近距離見識莽牯朱蛤的大好機會。

“嘿，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陸楓立在樹上一動不動，施展《菩提禪五功》，強化視力。他的目光緊緊地隨著一眾火把的移動而移動，正是一副“隔岸觀火”的泰然態度。

不用多久，距離最近的四支火把已經來到莽牯朱蛤發出吼叫的那一帶位置，攏在了一塊，看樣子應該是一個小分隊，到了地點后立刻訓練有素地站成掎角之勢。隨后又有好些人舉著火把來到，速度馬上降慢下來，開始四下搜尋。

“江昂！”

先前沉寂了一會的吼叫聲再度發出，不辨聲源。可陸楓一下子就看到最先抵達地點的四支火把接二連三地掉落在地，慢慢熄滅――可能他們所處的地方多水潮濕，火把掉落在地后，喪失了繼續燃燒的條件。

火把熄滅，是否昭示著那些人被殺了？可為何連慘叫聲都發不出？

縱然身在彼方，陸楓也看得心中凜然。

“快，它在那里！”

另一邊，有人大聲呼喊。

“不好，它朝著我們這里來了！”

“莽牯朱蛤，我來啦！”

“快……快動手……啊！”

人聲亂成一片，但始終有一個更為宏大的聲響凌駕其上。

江昂！江昂！江昂！

這貌似牛哞的吼聲，卻猶如死神的咒語。它一路響起，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火滅人亡。

簡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這莽牯朱蛤，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如此犀利？

就在此時，對面山麓處突然火把大作，形成一條火龍般，起碼都有兩、三百人的規模。火龍一字排開，迅速沖上山來。

前些日子陸楓曾聽一名唐門弟子說過：其門派為了捕獵莽牯朱蛤，專門組立了一支上千人的隊伍，分成四個中隊，在無量山脈各處長期扎守、活動。他們布下天羅地網，以候莽牯朱蛤現身。眼前這一隊人馬，當為其中之一。

火龍移動的速度頗快，上到山腰時由一字長龍陣轉為半圓形，準備來個大型包圍圈，務必不讓莽牯朱蛤逃脫。只可惜關鍵時刻，那莽牯朱蛤忽然很聰明地閉口不叫了，沉默在黑夜里――沒有了吼聲做引，眾人立刻失去了方向感。好在此時有領隊的弟子不斷發號施令，約束隊伍，不致于發生凌亂。

然而一盞茶時間過去了，莽牯朱蛤始終不再發出叫聲，似乎早已離去一般。此局面的出現使得唐門弟子的人馬很不甘心，在領隊的指揮下，手里拿著樹枝，胡亂地拍打著地面，希望藉此能逼得朱蛤現身。不過山高林密，草被遍地，加上石頭繁多，誰知道莽牯朱蛤鉆到哪個旮旯里去了？

一個小時后，唐門弟子隊伍將莽牯朱蛤最先出現的一大片地帶搜尋完畢，一無所獲，倒是在一條溪流邊上發現好幾攤血水，顯然是之前的遇害者所留下的。

莽牯朱蛤的毒果然厲害無比，沾者即死，甚至尸體都無法保存留下來，連帶一身裝備化為血水，被殺者就這么重生去了。這種死法，也真是窩囊。

到了這般時候，縱是不甘、不舍，唐門弟子隊伍也只有宣告行動失敗，撤回山麓了。

好戲鳴鑼收場，陸楓也沒有了繼續觀看的興趣。正準備跳下樹去，可眼神往下一瞟時，不禁大吃了一驚。他頓時目瞪口呆――只見月光照耀之下，他原先睡覺的大青石板上，不知何時，跳上一只奇怪的蛤蟆來。

這只蛤蟆，體型袖珍，不過兩、三寸長短，全身殷紅勝血，一雙眼睛卻閃閃發出金光，顧盼之間，凌然生威。

見到這只蛤蟆形貌奇特，不是凡品，卻不知道是哪種毒物。陸楓生怕驚擾到它，于是再一次施展《菩提禪五功》。他屏住呼吸、隱藏氣息，呆在樹上一動不動，準備作進一步觀察。

驀然，那蛤蟆昂首對著月亮，嘴一張，頸下皮囊震動，便是“江昂”一聲牛鳴般的吼叫發出來，聲震于野。

這一聲，震得樹上的陸楓都差點要失聲驚呼：莽牯朱蛤！

他萬萬沒想到，那萬毒之王，居然是這么一只小小的蛤蟆。它如此袖珍的身子，竟能發出偌大的吼叫。若不親眼目睹，陸楓是絕對不敢相信的。當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那莽牯朱蛤發出一聲吼叫后，依然昂首望天，對著月亮。它似有靈性地嘴巴一張一合的，仿佛在進行吐納，吸收月亮之精華――這一幕，陸楓看在眼里，沒來由涌起一股荒謬無比的感覺。

“不好！”

陸楓隨即想到，莽牯朱蛤這一聲，肯定又會招惹來唐門的弟子人馬。相信不用多久，他現在的立身之處就將被對方包圍。屆時，雙方驟然碰面，難免會生出事端來。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說。

――至于下去捕殺莽牯朱蛤的念頭。他只一掠而過，便拋之腦后。開玩笑，這只蛤蟆身形鬼魅，快速無比，加上身懷劇毒，絕對是大大的禍害。雖然自己吸收了【蝮蛇寶血】，有了抵抗劇毒的能力。但跟莽牯朱蛤的毒性比起來，還是有一定差距的。碰到碰到這種“瘟神”，避之尚且不及，哪能貪寶逞強，做那莽撞之事？

想到這里，他立刻展開《梯云縱》，像只敏捷的猿猴，從一棵樹上躍到另一棵樹。片刻工夫，已經越躍過了八棵大樹，走得遠了。

果然，對面山麓之下，火龍再度亮起，潮水一般朝著這面奔來了――陸楓心里嘿嘿冷笑。他先前觀察到莽牯朱蛤，見其頗通靈性。再加上它體型袖珍，動作玲瓏，在這莽莽群山內，可謂得天獨厚。就算唐門來的人再多，也難以對之實施擒殺。

陸楓此時再也無心再留下來看熱鬧，一路不作停留，飛奔下山，來到官道之上。不過現在是深夜，大理城門緊閉，卻無法進入，只得露宿野外。

人在江湖，風餐露宿是家常便飯。陸楓并無半點不適應，在路邊尋了一處合適的地方，就地坐下。經過剛才的事情，他早已無意睡眠了，當下開始練拳。

拂曉，官道上馬蹄陣陣，飛馳而過，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陳客整整練了一夜的拳法，練的是梁子翁的《遼東野狐拳》。發現春深露重，自己全身都被露水打濕了。當下默運內功，只轉眼工夫，一身衣衫都被內勁烘干。他施施然踏上官道，步行返回大理。

其實，陸楓本想著再抓點毒蟲。但由于昨晚與莽牯朱蛤的驚鴻一瞥，讓陸楓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如今，唐門弟子正大張旗鼓的在無量山抓那個“瘟神”，自己還是不觸霉頭的好。反正，自己已經有了十只毒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夠煉成。如果練蠱失敗了，大不了自己再來一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