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青山。

青山宗就在青山頂上。

這是一天新的開始。

朝露、晨曦、白云、流水……

鐘樓、雨軒、竹園、幽閣……

當然，還有青山。

所有這些，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靜、那么美好。

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雜役堂外的山道上忽然響起，驚起一群林間飛鳥，打破青山宗平靜的早晨。

“你剛剛說什么，老黃咬人了？”

狹窄的山道上，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子正和一名小廝打扮的黑瘦少年一前一后快步走著。

男子名喚李絕塵，相貌頗為不凡，乃是青山宗外門雜役堂執事，至于那少年，則是他的隨侍弟子魏平，剛剛的聲音正是出自前者之口，話語間還帶著幾分驚訝之意。

聞聲，那名黑瘦少年神色焦急道：“不僅咬了，還不松口，您要是再不去，咱雜役堂里可就要出人命了！”

年輕男子微微皺眉，道：“養雞場里不是有五名弟子值守嗎，怎么都沒人攔著？”

黑瘦少年苦著臉，道：“有啊，劉師兄他們幾個一直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著，可威猛將軍就是不聽。”

年輕男子道：“廢話，要是能聽得懂人話，那還是畜牲嗎？畜生不懂事，難道你們也不懂事？既然那憨貨死咬著人不放，直接給它一棍子打暈不就完事了。”

黑瘦少年怒道：“我看他們誰敢！要是威猛將軍身上少了一根毫毛，我第一個跟他們過不去！”

年輕男子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黑瘦少年一眼，道：“喲，看不出來，你和老黃還真是人狗情深啊！”

黑瘦少年沒聽出男子的話外之音，道：“感情自然是有的，但和您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年輕男子突然冷哼一聲，道：“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我讓你出去遛個狗，你給我遛出這么一件破事來，回頭再收拾你。”

說罷，兩人匆匆離去。

……

在青山宗半山腰處，有一片極為廣闊的草場。

草場用半人高的木柵欄圍著，柵欄里面是一群足足有上千之數的一級低階魔獸藍尾靈雞。

而在雞群里面，空出來一小片地方，一群人正神色緊張地圍著一條壯碩如虎的大狗，以及被那條狗撲倒在地的一名少年。

當李絕塵趕到草場的時候，那少年正漲紅著臉，雙手死死地抵住大狗的下顎，一聲不吭。

殷紅色的血透過他手中的袖子流出來，落在草地上，又染紅了他身上的衣衫。

和身旁慌張的同伴相比，那少年的眼神看起來很不一樣，雖然同樣有驚恐之色，但更多的卻是憤怒，給人一種不服輸的感覺。

看到那少年的時候李絕塵愣了一下，他記得這名少年，不僅記得，還很熟悉。

他先是遠遠向著人群大聲喊道：“死狗，還不趕緊放人！”隨即順手卸下一截木板，小跑著沖上前去。

那大狗聽到聲音，身體微微一僵，抬頭看了李絕塵一眼，如見克星一般，雙目猛地一縮，轉身撒腿即跑。

“你還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李絕塵滿臉怒容，一邊攆開身前的藍尾靈雞，一邊加快速度追上去。

驟然受驚，藍尾靈雞四處暴走，眼見木柵欄缺了一個口子，紛紛往那里沖去，魏平隨后趕來，見狀趕緊堵在缺口處，將雞往回趕。

“不好，藍尾靈雞要跑了！”

那幾名負責值守的雜役弟子也看到了這一幕，連忙沖上去追雞，卻把魏平好不容易趕回來的藍尾靈雞又給趕了過去，場上一時間亂作一團。

那被狗撲倒的少年剛剛脫離危險，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見藍尾靈雞要跑，也要去追，李絕塵恰在這時跑到近前，見他站著不動，便喊道：“還愣著干嘛，趕緊追狗啊！”

那少年怔了一下，道：“那雞呢？”

李絕塵道：“雞重要還是狗重要？”

少年不假思索道：“當然是雞重要！”

李絕塵追問道：“雞怎么會比狗重要？”

少年道：“雞當然比狗重要了。”

李絕塵重復道：“雞怎么就比狗重要了？”

少年很認真地解釋道：“因為狗是你的，雞是我的。”

李絕塵盯著少年看了一會兒，道：“有道理，那你還是追雞去吧！”

說完，李絕塵便轉身去追狗，那少年則是轉身去追藍尾靈雞。

追了一段距離，李絕塵發現兩條腿到底還是跑不過四條腿，只好作罷，返身加入趕雞的隊伍。

幾人合力，最終成功地將藍尾靈雞趕了回來。

李絕塵將手中那截木板插了回去，便同眾人一起走到雞舍休息。

進屋之后，他忽然覺得有些口渴，正想開口討要一杯茶水，然而，還不待他張口，那名年紀稍長一些，名為劉向河的雜役弟子便主動端上來了一杯茶。

李絕塵喝了一口，不冷不熱，溫度剛好，不由得多看了對方一眼。

將茶杯放回去后，李絕塵坐在椅子上淡淡開口，道：“都說說吧，剛剛是怎么回事，那死狗為何突然咬人？”

“這……”

在場的幾名雜役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上前應答。

“嗯？”見沒人答話，李絕塵心生不悅，望向幾人中資歷最老的劉向河。

劉向河見避不過，只好硬著頭皮道：“這個……此事弟子們并不知情，負責后半夜值守任務的乃是陸二斤師弟，我們也是聽到動靜后才發現他被威猛將軍咬了。”

說到這里，劉向河轉頭望向那名被大狗撲倒的少年，接著說道：“陸師弟，你是當事人，這事不如就由你來跟執事大人解釋一下吧。”

那少年面無表情，道：“我也不知道。”

李絕塵道：“你不知道？你怎么會不知道呢？難不成你是想說那老狗得了失心瘋，一看見你張嘴就咬？”

少年臉色微變，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絕塵喝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我……”少年一時語窒，答不上話來，只好紅著臉低下了頭。

李絕塵將他的反應看在眼里，對他還算有幾分了解，知道他這是有難言之隱，便不再追問，轉頭望向一旁的魏平，道：“算了，魏平，當時你也在場，你來說說是什么情況。”

魏平一臉無辜，道：“執事大人，此事弟子也不是很清楚，剛一出門，威猛將軍就將我遠遠甩開，等我追到草場的時候，它已經和陸師弟打起來了，不過……不過……”

見魏平說話支支吾吾，李絕塵瞪了他一眼，不滿道：“不過什么，有什么話就直說，怕什么？”

被李絕塵開口訓斥，魏平只好小心翼翼道：“不過，當時我趕到的時候，陸師弟手中正抓著一只藍尾靈雞，被威猛將軍從草場外一直追到里面。”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臉色都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