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步態(tài)踉蹌，要去開自己的車。馬響攔住他，“你可不能開車，你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嗎？”

花朵笑著，撥開馬響的手，“沒事，你放心，我穩(wěn)穩(wěn)地把你送回服裝店去?！?

馬響哪里肯依。又跟她說不清楚，也就只好攔著?；ǘ渚蛣萃嵩隈R響的懷里，還伸出胳膊，緊緊摟住他的腰。

馬響欲掙脫她，可她已變成了一塊牛皮糖，甩也甩不掉啦。

在離二人不遠(yuǎn)的地方，一根廣告立柱的后面，一個女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馬響正焦躁，好在一輛出租車正往這里駛過來。馬響趕忙招手叫停了它。他拉開后車門，又扯又推地將花朵弄上車，自己也上了車。

那女人從暗處走了出來，看著出租車那越來越遙遠(yuǎn)的兩盞小紅燈。然后，也轉(zhuǎn)身離去。

馬響本想把花朵送到小區(qū)門口就算，可是看她好像醉得越來越厲害的樣子，恐怕連電梯也進(jìn)不去，出不來的。只好跟司機(jī)說等等他，他一會兒就下來。

司機(jī)有些不耐煩，說：“那你快點(diǎn)啊！”

馬響答應(yīng)著，將花朵又拖拉出來，扶著她進(jìn)了錦繡小區(qū)。

這天晚上，正好是曹叔值班。他一眼看見馬響，就從崗?fù)だ镒叱鰜恚溃骸榜R響啊，這不是花朵嗎？”那花朵只嘿嘿看著曹叔傻笑。曹叔說：“喲，這可醉得不輕，你給她喝了多少？”曹叔的眼神別有深意。馬響急忙解釋：“哪是我叫她喝的，我一直叫她別喝了，她不聽我的呀?！瘪R響看曹叔的樣子，明顯是不信，心中不由焦躁，又十分后悔，不該吃這頓賠罪飯的。

曹叔小聲說：“你們兩個，又和好了？”

馬響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誰知見他這一搖頭，曹叔的表情就更怪異了。那神情分明是在說，好你個臭小子，這事辦得不地道啊。這便是從人品上看輕馬響了。

馬響顧不得解釋，匆匆別了曹叔，扶著花朵往她家的公寓樓去。上了電梯，還好，電梯里沒有其他人。出電梯，馬響將花朵靠在墻上，按響了她家的門鈴，說了聲“我走了啊?！本鸵?。卻被花朵一把拉住胳膊，道：“你到哪里去？”

正說著，門已開了，花自在出現(xiàn)在了門口。他一看到馬響，那張臉?biāo)查g變了色。緊跟著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傳來，花朵的母親鐘紅菊也走過來了。

花自在猛然一拳打在馬響胸膛上，怒道：“混帳東西，你還敢到我家來?！闭f著又是一拳?；ǘ浔贿@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酒醒了一半，她出于本能地攔在馬響和花自在中間，哭道：“爸，你這是怎么了？我喝多了，是馬響送我回來的。你這是做什么呀。”

花自在氣急敗壞，斥道：“你，真是不要臉，人家不要你了，你還往上貼?！闭f著又沖上來要打馬響。

花朵忙說：“馬響，你快跑?！?

馬響道：“花叔叔，鐘阿姨，今天是花朵請我吃飯，然后她多喝了一點(diǎn)，我怕她出事，才送她回來的。我回去了。”花自在怒吼道：“滾，快滾！”他的兩只胳膊分別被母女倆拉住。鐘紅菊道：“既然你們兩個分手了，我看以后你們還是不來往的好。你說你送花朵回來，叫左鄰右舍的看見，你叫我們怎么向別人解釋。”說著冷著臉把花自在拉回屋里，又把花朵拉進(jìn)屋，隨即那扇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那聲音實(shí)在很響。

馬響在那緊閉的門前愣了一會兒。他感覺前胸悶悶地疼。他走到電梯前，按了下行的按鍵。門開了，馬響走了進(jìn)去，迅速關(guān)上了電梯門。出小區(qū)大門時，勢必又會遇到曹叔。馬響不想和他說話，但是，曹叔正在大門前徘徊。

馬響本沒抱指望。望了一下大門外，那輛出租車果然已不見蹤影。曹叔迎上來，擺出一副長者的姿態(tài)，語重心長地說：“馬響啊，如今這人言可畏。你和王紡紡的事，整個小區(qū)都傳遍了，她現(xiàn)在的日子只怕比以前更不好過了?！?

馬響的心刺痛了一下。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鬧不清楚，只是你好端端的一個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什么樣的好姑娘得不到，怎么偏偏就跟她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情況。我呀，是擔(dān)心你被她耽誤了?！?

馬響苦笑道：“我知道了，曹叔。那，我走了，您多保重身體。”

曹叔答應(yīng)著。馬響出了錦繡小區(qū)，急步往前走去。

馬響邊走邊想著曹叔剛才的話。他不喜歡聽曹叔說這些話，也不想把它們放在心上，但這些話還是傷害了他。曹叔說什么？錦繡小區(qū)的人們都在議論他和王紡紡？難怪王紡紡后來就極少回別墅，甚至還說過干脆把別墅租給別人的話。當(dāng)時馬響只當(dāng)她說笑話，還說：“你那房子，誰租得起？”

走了一會兒，就來了一輛出租車，馬響上了車，直奔服裝店?，F(xiàn)在，他想盡快見到王紡紡，想抱一抱她，親一親她，從她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車停了下來。馬響跳下車，連蹦帶跳地往二樓上跑。

屋里卻是漆黑一片。馬響原以為王紡紡會等他的。這不太像是王紡紡的行事風(fēng)格。不過也難怪，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他不能要求她一直等著他不休息。

馬響按亮了燈，輕輕地扭開了臥室的門，王紡紡面前里躺著，好像睡著了。

馬響帶上門，盡量輕地洗漱了。洗澡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胸前紫了一大塊，不禁咬了咬牙，心里暗恨了一番花自在。又想：下次見面他要還這樣，他可不會任由他動手了。洗完悄悄地上了床。王紡紡仍是一動不動。馬響心中納悶，也只好輕輕躺下了。

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晨，馬響見王紡紡的神情有些懶懶的，好像很疲倦的樣子。便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了？”

王紡紡看著面前的這雙眼睛，毫無疑問，那是真正關(guān)切的眼神。以她的閱歷，她看不出里面有任何的虛假。她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花朵這個姑娘，一向是熱情似火。雖然她親眼看見他們摟摟抱抱的，一副不知避諱的樣子。不過那花朵看起來似乎喝多了酒。也許，馬響是迫不得已的。

王紡紡淡淡地笑著，“沒事，就是昨天晚上——，”她故意在這兒停頓了一下。馬響連忙道歉，“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回來得太晚了。本來想跟你解釋一下的，見你睡著了，就沒說。昨天晚上花朵喝了不少，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她還要開車回去。我不放心，就將她送了回去?！彼?dāng)然不會告訴她，他為此還挨了打。

王紡紡伸手替馬響折了折襯衣的領(lǐng)子，柔聲說道：“那是。一個女孩子，喝多了酒，可不能讓她獨(dú)自回去，你該送的?！?

馬響抱住王紡紡，兩人結(jié)了一個悠長悠長的吻。

那心里的陰影，似乎在這一吻中，逃遁了。

過了兩天，馬響正和王紡紡在服裝店中閑聊，進(jìn)來了一位顧客。王紡紡一看，愣住了。來者是花朵。她今天的打扮大異往日，所以弄得馬響也有些發(fā)愣。

她的男性味十足的黃短發(fā)不見了，換成了一頭烏黑油亮的清湯掛面式短發(fā)。身上穿了一件粉嫩粉嫩的呢子裙，將她青春女郎的婀娜腰身顯露無遺。

花朵本是笑得一臉燦爛，卻看見王紡紡也在這里，一絲失望迅速掠過她的臉龐。

三個人都有些尷尬。

還是王紡紡年齡大些，更為沉著穩(wěn)重。她像對待所有顧客那樣，笑盈盈地迎上來，道：“哎呀，是花朵呀，好久沒來了呢。這次，是真心來買衣服嗎？”她微微歪著頭，有些調(diào)皮的樣子。那明亮的眼睛里分明卻有著些許凌厲。

花朵不由得心虛。看來，王紡紡是一見到她就想起了油漆寫字事件。

花朵微微的有些臉紅，隨口說道：“是啊。我來看看衣服。不如，你幫我介紹介紹？”

馬響接口道：“花朵，你看你今天這裙子穿得多漂亮，我覺得你還是穿女裝好看?！?

花朵兩眼立刻放出光芒來?！罢娴?？你覺得好看？”她微微提著裙子左右轉(zhuǎn)一下身子，又問王紡紡，“我真的穿女裝比穿男裝好看嗎？”

“當(dāng)然?！蓖跫徏弾е蕾p的口吻說，心里有些可憐起花朵來。一個正值青春妙齡的女子，硬要把自己當(dāng)男人來打扮，不知曉自己如何才美麗，說明并沒有人給過她真切的建議。想必，她也是孤獨(dú)的。

馬響笑道：“紡紡眼光好，叫她給你挑兩套，保證你滿意。不過，你可不要舍不得花錢?！?

王紡紡嗔道：“馬響，你可真小氣，花朵又不是旁人，什么錢不錢的，只要她喜歡，我送她兩件又怎樣?！?

馬響笑道：“哎呀，花朵，你可真有面子。自從我們開店以來，紡紡還從來沒有這么大方過呢。”

馬響和王紡紡一唱一和，全然沒有體會到花朵此刻糟糕至極的心情。馬響居然稱呼王紡紡“紡紡”，多親密啊。知不知道你比她小了整整十歲？再怎么著，也該叫姐吧？看這二人的樣子，簡直是在眉來眼去地當(dāng)著她的面調(diào)情。馬響最為可惡。他明知道自己還對他有情意，今天穿成這樣就是為了來見他呀。為了他，自己把頭發(fā)也弄了，衣服也換了。他卻在這老女人面前拿自己開玩笑。還有，這兒本來是王紡紡是老板，馬響是打工的?？瘩R響對王紡紡說話那勁頭，他倒成了老板，王紡紡倒成了女服務(wù)員了。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到底如何？是不是連床也上了？

花朵的臉有些發(fā)白。她很想伸出兩只手去，噼噼啪啪賞這對狗男女一頓耳光。對，水皮寫的那句話真是和她想到一處了。這兩人就是一對狗男女。

王紡紡掃視了一眼店內(nèi)的服裝，略作沉吟，已將一套民族風(fēng)的淡紫色繡花套裙取了下來，說：“你試試這套?！瘪R響在一旁說：“嗯，不錯，民族風(fēng)的，穿起來肯定好看。”

花朵簡直想吐。什么民族風(fēng)！弄個繡花，開個斜襟就叫民族風(fēng)了？她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樣式，恐怕我穿著不行吧？”

王紡紡說了一句服裝店老板最常說的話，“衣服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花朵暗道，他們就是這樣慫恿著人試衣服的，試了一件又一件，試到最后人家不買都不好意思了，他們的目的也就達(dá)成了。

花朵心中萬分抗拒著試衣服這件事，可是她若硬是拒絕，掉頭就走。那給馬王二人的感覺，豈不是她又是專程來鬧事的？

花朵只好忍耐著內(nèi)心的焦躁，走進(jìn)了試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