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人民幣國際化有助于國際貨幣體系的完善

4.1.1 當前國際貨幣體系的局限

國際政策協調的整體框架構成國際貨幣體系。歷史經驗顯示，國際貨幣體系很容易發生周期性的危機。20世紀30年代，以金本位制為基礎的儲備貨幣體系崩潰；70年代，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可持續性再次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當前國際貨幣體系下，美國通過貿易逆差繼續向全球提供流動性，盡管經濟總量僅占全球的1/5，貿易份額下滑到1/10，但美元在國際儲備貨幣中的占比一直保持在60%以上，霸主地位并未受到影響。然而這種以美元為主體的國際貨幣體系在給美國帶去鑄幣稅收入、對外融資成本降低和國際支付能力增強等好處時，卻有可能扭曲全球資源配置機制，加劇國際收支的失衡，并發展成全球性的難題（吳曉靈，2014）。第一，作為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主導國家，美國沒有承擔起與權力對等的責任。美聯儲制定貨幣政策時只考慮國內經濟情況，很少顧及國際情況和外溢性，加劇了國際市場的波動性（田國立，2015）。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時，美國利用儲備貨幣國的優勢增發貨幣，減輕實際對外負債程度，大大降低了金融危機對自身經濟的負面影響。然而，世界其他經濟體由于受制于美國的經濟和金融政策，遭受了更為嚴重的金融危機，貨幣大幅貶值，經濟增速大幅下滑（莊太量和許愫珊，2011）。第二，缺乏必要的國際約束，本質上可能助長儲備貨幣國濫發貨幣的沖動，造成國際流動性泛濫、供給無序，吹大資產泡沫，導致危機爆發并擴散到全球，加劇世界經濟的不穩定（熊愛宗和黃梅波，2010）。第三，“特里芬難題”不可避免。國際貨幣發行國面臨著保持幣值穩定與提供足夠的國際清償能力之間的矛盾，然而無論是無法保證國際流動性的增長還是人們喪失對該貨幣的信心，都會導致國際貨幣體系的崩潰（Triffin，1960）。當前，廣大新興市場國家的經濟總量和對外貿易迅速增長，卻又面臨著嚴重的貨幣錯配，頻繁遭到投機資本攻擊，對國際流動性資產需求迫切。然而大量的流動性需求由極個別國家的貨幣承載，最終導致系統的不穩定，因為隨著國際貨幣發行國發行越來越多的資產，積累的債務將不可持續，新興市場國家陷入“美元陷阱”，不得不為其他國家的經濟金融危機埋單（Taylor，2013；陳雨露，2015）。第四，全球資產配置以美元為主，風險高度集中，美國的經濟或政策變動會波及全球并被不斷放大，加劇了全球金融市場的不穩定性。

4.1.2 國際貨幣體系改革需要構建儲備貨幣多元化

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亟待調整，大致有兩條思路，一條是創設超主權貨幣作為國際儲備貨幣，另一條是構建多元化的儲備貨幣體系。超主權貨幣的最大優點在于國際貨幣的發行可按照全球經濟發展的客觀需要來進行，避免現行體系對美元的過度依賴所產生的不穩定性和美國的國家利益與全球利益之間的沖突，但超主權貨幣方案過于理想主義，不僅缺乏政治上的可行性，而且缺乏經濟學上的合理性（潘英麗，2013）。其重大缺陷在于將國際貨幣的交易需求與儲備需求混為一體——作為沒有實體經濟基礎支撐的虛擬貨幣，超主權貨幣可以滿足國際貿易結算等交易需求，但是不能滿足貿易盈余方對國際儲備資產的需求。因此，構建多元化的儲備貨幣體系是國際貨幣體系最具現實意義的改革方向。理論上，在相互競爭、相互抗衡的多元國際貨幣結構下，國際貨幣間的競爭會在一定程度上對貨幣發行國形成制約，促使各方實行更加穩健、更加負責的貨幣政策，增強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定性（熊愛宗和黃梅波，2010）；儲備貨幣的多元化可以提供更多的交易和儲備貨幣，支持世界經濟發展，并適應全球經濟發展的多極化趨勢（Eichengreen，2009；張春，2014）；也可以通過儲備資產的集體供給解決“特里芬難題”，成為世界經濟的穩定機制（Farhi et al.，2011）。現實中，歐元創設以來，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承擔了國際貨幣角色，盡管沒有從根本上撼動美元的地位，但實證顯示歐元加入國際貨幣體系制約了美元的擴張性供給（宋曉峰，2004）。從短期來看，其他發達國家（如澳大利亞、加拿大、挪威、瑞典）的貨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補充當前由少數主要貨幣（美元、歐元、日元、英鎊）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但相比于美、歐、日而言，這些發達經濟體的GDP規模較小，創造國際安全資產滿足市場需要的能力相當有限，因此，將新興經濟體納入更加多元的全球流動性供應體系是更有可能實現穩定金融架構的路徑（Taylor，2013）。

4.1.3 人民幣國際化是儲備貨幣多元化的必由之路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增長穩定而強勁，產出占全球的1/10且擁有龐大的外匯儲備，財政狀況、主權信用評級良好，物價穩定，金融改革有序推進，在國際事務中發揮著積極的作用，是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重要參與者。人民幣國際化可以增加和豐富國際儲備資產，增強儲備貨幣的供給能力，滿足非儲備貨幣國家對國際流動資產的需求，提高風險分散程度（Farhi et al.，2011），從而增強國際貨幣體系穩定性，避免儲備貨幣危機的發生（Taylor，2013）。人民幣成為主要國際儲備貨幣有助于中國人民銀行降低對美元資產的過度依賴，并維持足夠的流動性緩沖應對金融沖擊，抑制單一國家發行越來越多的國際安全資產、負擔不斷擴大并且最終會被質疑的對世界其他國家的債務，從而緩解甚至解決現行國際貨幣體系中存在的難以維持的儲備貨幣償付能力、無法避免的儲備貨幣貶值、儲備貨幣危機、國際貨幣體系長期不穩定的難題（范小云等，2014）。實證研究也顯示，盡管人民幣國際化會加大貿易沖擊對各國外國資產凈頭寸的影響，但程度有限，并且人民幣的國際化會減輕浮動匯率對不對稱貿易沖擊的反應，同時減弱人民幣釘住美元對中國造成的扭曲效應（Benassy-Quere and Forouheshfar，2015）。

綜上所述，人民幣國際化有助于完善國際貨幣體系，在一個更加完備的國際貨幣體系下，經濟沖擊負溢出效應能夠得到有效抑制，這為國際經濟政策的協調創造了更加寬松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