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滕秋十二歲那年,一個細雨蒙蒙的春天里,滕夏生病了,患了風寒,一開始并不嚴重,柳阿婆還是給她買了藥,吃了也不見好。
過了好多天后,在一個深夜里,她一直咳嗽咳醒了,柳阿婆著急的忘了穿鞋子,就光著腳去村里醫生那里給她買藥,一連幾天也不見好轉,而滕夏再也不肯吃藥,她一向怕吃藥,就這么又拖了些日子。
一天,天色未亮,滕秋擔心滕夏的病情,獨自一人去了英蓉的家里,她知道英蓉的父親是開面包車的,可以送滕夏去鎮上的醫院。
英蓉的母親拒絕了她,并嘲諷滕秋是沒人要的窮丫頭,而英蓉懇求母親讓父親送滕夏去醫院。
英蓉的父親是個老好人,他想幫忙可也不敢,他是骨子里怕老婆的人,英蓉的母親一個瞪眼,他的父親便嚇得身子都會抖。
滕秋失望透頂,可是滕夏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滕秋也清楚去鎮上醫院看病得花更多的錢,家里那筆錢是她們自己的學費,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學費給滕夏看病。
英蓉的母親趕走了滕秋,實在瞧不起她的窮酸樣,滕秋也明白當年自己的母親與英蓉的母親不來往,也不和,誰也瞧不起誰。滕秋不理解成年女人的心思,為什么大人的想法,是那么的復雜而古怪的呢。
滕秋知道殷容家這幾年賺錢了,也發達了,她的父親在工地上成了個帶班的,日子比從前好過多了,家里承包的農田水稻多了幾倍。
他們夫妻倆忙的挺滋潤,可英蓉的母親是卻越發的瞧不起人,村里人但凡穿的破爛一點兒的,英蓉母親便是斜眼冷看。
滕秋離開了英蓉家,心里空蕩蕩的,不知該不該回去,這可怎么辦呢,她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卻不知英蓉早已經偷偷的溜出了門,她踩著家里不怎么用的三輪車追了過來:“滕秋,等一等!”
滕秋似乎看見了希望,心里感激著英蓉,見她蹬三輪車的勁兒可精神了。
一直以來,英蓉的母親雖然不喜滕秋,可是英蓉卻與滕秋玩的來,說的來,她的身上沒有一點兒她那兇巴巴母親的影子,倒是滿滿的直率與善良。
“走!滕秋,我們一起去你家把滕夏接過來,坐我的三輪車去鎮上的醫院。”英蓉朝她伸出手來。
“嗯。”滕秋點點頭,坐到三輪車上,別看英蓉長得瘦小,但是力氣可不比高她半個頭的滕秋小,她和滕秋一樣有著倔脾氣,也有著堅強的心靈。
自從滕夏病了,那段日子柳阿婆也沒空忙碌田里的農活,她整日里擔心滕夏的身體,她去求過聾耳嬸嬸幫忙帶滕夏去醫院,聾耳嬸嬸卻認為去醫院是白花錢,倒不如用土方子試一試。
柳阿婆無奈,她知道自已的干女兒是個吝嗇鬼,如今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求她的。
聾耳嬸嬸忽悠著柳阿婆,柳阿婆沒了法子,所以采用了她的土方子,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弄來的,結果喝的滕夏上吐下瀉更嚴重,聾耳嬸嬸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柳阿婆氣的懊悔不已,滕秋知道后,剎不住腳跑去聾耳嬸嬸家里將她一頓臭罵,不是醫生冒充什么巫婆呢,土方子是好的,她卻搜刮個黑心方子來,害的滕夏更難受,真是遭罪!
面對滕秋的兇怒,聾耳嬸嬸一聲不吭,臉上竟有怯怯之容,她知道滕秋長大了,不再是幾年前,自己能揮之來呼之去的小娃娃了。
對于滕秋,聾耳嬸嬸印象深刻的記得去年過年時,她逮了滕秋養的一只老鴨子宰殺了,準備過節做湯,那只老鴨子是滕秋在放學的路上撿回來的,她與滕夏一起喂養了幾個月。
滕夏放學回來不見老鴨子在家里就去找,有鄰居告訴她,老鴨子被聾耳嬸嬸拖回去宰了,她跑到聾耳嬸嬸家門口,正見聾耳嬸嬸處理老鴨子,毛也給拔了。
聾耳嬸嬸見滕夏來了,她笑嘻嘻的說等會鴨子熟了,給她個鴨腿吃,滕夏站在原地,忽然哭了起來,她才不想吃老鴨子,她只想要老鴨子復活。
聾耳嬸嬸笑滕夏傻瓜,鴨子養來就是吃的,養著不吃,難道還要當毛毛不成?
滕夏哭的更加厲害了,望著大澡盆里的老鴨子,她難過的一個勁兒的抹眼淚,聾耳嬸嬸卻笑得合不攏嘴。
滕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滕夏的身后,眼睛瞪著聾耳嬸嬸,兇怒的模樣可怕的狠,見是滕秋來了,聾耳嬸嬸也沒放下手里的活,并朝滕秋翻起白眼來,然后繼續給鴨子開膛破肚。
“嬸嬸!原來是你偷了我的老鴨子!”滕秋大吼一聲,聲音如雷震,驚得滕夏直眨眼,眼淚不敢流一滴,愣愣的望著滕秋動怒。
“叫魂吶你!”聾耳嬸嬸不靈光的耳朵聽見了她的話,大方承認自己宰了滕秋的老鴨子,那又如何呢,這老鴨子前些日子還偷吃了她家里的稻子呢,所以鴨子就得有她一份。
滕秋氣騰騰的,心里不服聾耳嬸嬸說的話,她脫下書包就朝聾耳嬸嬸砸了過去,幸虧聾耳嬸嬸閃的快,不然鼻子都要被砸歪了。
滕夏是很害怕滕秋發脾氣的,她阻止滕秋不要這樣。
滕秋憋住火,而聾耳嬸嬸惱火了,大罵滕秋反了,敢在她家里撒潑:“死丫頭!我宰了你的鴨子怎么了,翅膀硬了,不得了了,你要上天了,你那酒鬼爸爸小時候打你打的太少了。”
“你別提我爸爸!”滕秋徹底憤怒了,水靈靈的模樣一下子變得像頭小老虎一樣兇猛,她推開了滕夏,沖過去掀了那個大澡盆。
盆子里的水和鴨毛落了一地,緊接著,她順手將旁邊一桶冷水拎起來,潑向了聾耳嬸嬸。
這一刻,滕夏嚇壞了,趕緊抱住滕秋不讓她再發火,鴨子沒了就算了,只要滕秋不生氣就好。
“你!不得了,你不得了!”聾耳嬸嬸傻眼了,她沒想到滕秋敢這樣對她,而冰涼刺骨的冷水凍得她直打哆嗦,說話都開始結巴。大冬天的,衣服濕透是冷的要命吶!她是又氣又惱,想沖上去打滕秋,可是滕秋兇狠的眼睛竟讓她懼怕起來。
“誰讓你宰我的鴨子,我養著它,沒叫你吃它,再說了,是你撿來的鴨子嗎?”滕秋直勾勾的注視著聾耳嬸嬸的眼,一點兒也不怕她。
“你,你想凍死我,你給我滾走!”聾耳嬸嬸蜷縮著身子,氣的只能跺兩下腳。
“你倒霉!誰讓你宰我的鴨子。”滕秋哼哼的撿起書包背起來,而聾耳嬸嬸已經不敢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