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病房門被人打開，原本黑暗的空間透出一絲光亮，映照在病床上。

啪！

房間內的燈被打開。

砰！

房門又被緊緊關上，連門上用來探視的窗口也被窗簾遮擋著。

咔嚓一聲，房門似乎被人從里面反鎖著了。

滋滋~

好像是窗戶打開的聲音，

呼~

冷風從外面呼嘯而入，吹起了窗簾，打在窗戶上，噼啪作響。

吱吱吱~

椅子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楊堯將椅子拖動到窗邊，坐在上面。

望著仍躺在病床上，面色平靜的吳唐，楊堯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在那靜靜坐著，面無表情得看著吳唐。就像是參加一個不相關人的葬禮，沒有表情，但是氣氛壓抑。

許久，楊堯拿出香煙，叼在嘴中，湊在窗戶旁邊，零星的火花在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耀眼。雖然醫院里面禁止抽煙，但這是一間獨立病房，而此時這間病房里面就只有兩個活人。

“喂，這里可是醫院吶，不允許抽煙的！”

隨著病房里傳來的一聲輕喝，楊堯的手猛然握緊，嘴角死死抿著，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之色。這突然傳出的聲音，楊堯在熟悉不過了，是吳唐的聲音。

從說話的語氣和力道來看，很明顯吳唐早早就醒了過來，但他一直躺在病床上，沒有讓楊堯知曉。

刻意的隱瞞，其實就是驗證了事實！

吳唐確實有問題！

雖然之前邵勇已經把所有證據都拿給楊堯看了，但楊堯心里還是有著很大抵觸，他不愿意相信和他生活了這么久的兄弟竟然是間諜?？山裢恚瑓s是不得不相信，被欺騙的憤怒和不知該怎樣面對的慌亂在楊堯腦海中交雜開來。

楊堯狠狠吸了一口煙，煙卷上的火星迅速攀升。

滋滋~

楊堯用兩根拇指生生將煙頭掐滅，然后丟出窗外，拇指上鉆心的痛感讓混亂的腦袋鎮定下來。

朝窗外吐出濃厚的煙霧，楊堯轉過頭，面無表情。

吳唐嗪著笑意，躺在床上，看到楊堯拇指上殘留的黑炭，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意味深長，但卻沒有多說話。

“你....”楊堯欲言又止，“你的傷是不是早就好了？”

吳唐聽到楊堯猶豫了很久之后，卻是問出這個問題，不禁笑了笑“嗯，那一槍只是輕微的擦傷而已！”

將床上的枕頭調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吳唐坐起身，靠在上面，笑道：“你應該是想問為什么我傷好了，但卻不和你說是嗎？”

楊堯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

像是沒有看到楊堯臉色的凝重，吳唐自顧自道：“在醫生講我傷口包扎完之后，我一直在找機會偷偷溜出去。但沒想到會把我安排到頂樓的獨立病房來，而且門口還有著不少警察在站崗，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楊堯立馬追問道：“你溜出去想干什么？”

“找人接應！”

隨著吳唐輕飄飄四個字，房間內的氣氛陡然沉寂下來，楊堯面色極其難看，死死咬著牙，一字一句問道：“為什么！為什么要去當間諜？”

吳唐面色在聽到間諜二字時也是驟然陰沉下來，冰冷的話語也是隨即傳來，“我不想再聽到這兩個字，特別是你！”

楊堯愣了一下，望著面前那猙獰的面龐，心像是被刺痛一般，但他想到了一些東西，吳唐對個兩字如此敏感，說明他是被迫的，他也不想當間諜！

想到這里，楊堯深吸一口氣，語氣帶著一絲哀求道：“吳唐，退出那個組織吧！唐維他已經死了，我不想你也......”

吳唐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楊堯的手臂，難以置信道：“唐維，他死了？”

楊堯看著吳唐臉上的震驚，皺著眉頭道：“你不知道？”

吳唐死死抿著嘴唇，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惡狠道：“好狠的手段！”

隨后，吳唐放開手，身體重新靠回病床上，輕聲道：“我和吳唐在六歲時便加入了那個組織，當時負責我們的便是這起槍擊案的兇手。那個組織里，都是像我們這樣的孤兒，從小我們便被訓練，熟知各種槍械以及電腦計算機的使用。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殺人！”

楊堯的臉色在此刻變得極為凝重，這個組織的龐大與兇險已經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那你們一般的目標會是哪些人，”楊堯遲疑了一會，補充道：“為什么會找上我？”

吳唐笑了笑，輕聲道：“雖然不想承認，但作為間諜，我們接觸的都是警察的家屬，在取得家屬的信任之后，伺機接近那些警察，然后竊取情報，畢竟他們對有著學生身份遮掩的我們還是會放松警惕的。”吳唐頓了一下，看著楊堯繼續道：“你的父親作為警局的高官，當然會成為首要目標，但沒有想到的是，他接觸的范圍竟然如此之深，竟然找到了那個孤兒院。但這同樣的，也招來了殺身之禍！”

楊堯的表情在此刻瘋狂起來，他死死抓著吳唐的手，顫抖著問道：“你知道我父親當年的意外是怎么回事？”

吳唐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我只知道組織里要對你父親出手了，但具體的細節我是一無所知。”

楊堯拼命壓制著澎湃的情緒，指尖在手心處映出道道血痕。當年父親的離奇死亡，在楊堯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他不相信那所謂的意外，他想找到兇手！

但當地警局卻是出奇的保持沉默，草草結案。就連邵勇，暗地里想繼續調查，也是受到頗大壓力阻攔，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楊堯，親眼目睹父親的離奇死亡，卻毫無作為，那種復雜矛盾所引發的痛苦讓得他遠遠逃離了那個城市。他想用時間來磨平心里的憤懣與不甘。

但很明顯，一旦觸及到他父親，那表面上的云淡風輕都被打破，時間不僅沒有撫平傷痕，反而更讓得這種情緒深深扎根于體內。這也是為什么，在邵勇說出那兩個選擇時，楊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第二個，他不想再逃避了。

呼~~

楊堯長呼一口氣，平復著心情，又問道：“那為什么我父親死后，你們還呆在我身邊？”

吳唐聽得此話，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你父親當年收集到的情報超出了我們的想象，而他也很清楚，這等情報會引來怎樣的后果，所以他藏起來了?！?

楊堯皺眉道：“現在還沒找到？”

吳唐搖搖頭，低聲道：“如果沒找到的話，唐維就不會死了！”

楊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唐維找到了！那他把那東XZ起來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聽得這話，吳唐也是苦笑搖搖頭，說道：“那男人曾經說過，這是我們最后一次任務，只要完成了我們便可退出組織，恢復正常人的身份?！?

楊堯卻是皺起眉頭，他可不會相信這個組織會這么好心。

“我們也知道，這個組織一旦進去了，是不可能逃出控制的，所以他那話，應該說明這次任務完成之后，我們便會被抹殺掉?！睏顖蚩戳艘谎蹍翘?，發現吳唐的拳頭慢慢緊握，“有一天，唐維跑過來和我說，說他發現線索了。但他卻不讓我參與，他說‘我們兩兄弟可不能死在這里，我會拿這東西換我們的命，到時候我們要好好活下去啊，和楊堯一起。另外，我們得和楊堯這小子說聲抱歉，大不了我把電腦里的寶貝都給他了，就算是我的賠禮了！哈哈！’”吳唐的聲音帶著絲顫抖，到最后變為壓抑極深的哭腔。

砰！吳唐拳頭狠狠錘在病床上，悲憤道：“他用他一個人換了我們兩個人的命啊！”

楊堯仿佛被一道驚雷迎頭痛劈，他慢慢站起身，顫抖問道：“什...什么意思？”

吳唐用手狠狠擦了擦眼淚，低聲道：“朝你開槍那人叫黑佬，是負責我和唐維情報的頭目。回學校那天，在臺階上我便認出了他，他當時給了我一個暫時撤退的手勢。平?？吹竭@個手勢我們就該回歸組織，然后銷毀一切身份。但那天我沒有看到唐維，如果真是撤退，那唐維應該也會和他一起出來，所以我當時拒絕了黑佬。而從他旁邊經過時，我聞到了血腥味，而且我看到他衣袖中的槍口了。他當時應該是想殺了你，然后強行終止任務，但沒想到我替你擋了一槍。但在病房時我想了想，如果真想殺你的話，我擋的那一槍根本不起作用。黑佬完全有時間過來在對你下殺手，可能連我也會死吧！”

吳唐慘笑幾聲，在那個組織里，最不值錢的就是生命了吧。

“但黑佬沒有過來，而且我昏迷之前，看到了黑佬的眼神，猶豫遲疑。我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眼神出現在他身上，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這樣想來，只有唐維和他達成了某種交易，才會讓他產生忌憚吧。畢竟，如果任務失敗了，他也會死的！而交易的內容應該就是：想要任務完成，楊堯和吳唐必須活著！”

吳唐說完，便低下頭，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悲痛。

楊堯的嘴唇早就在極力的克制下變得鮮血淋漓，在聽到唐維用生命換得他二人的安全時，淚水終于是決堤而出，他怎么都不會想到背后的內情會是這樣慘烈。唐維和吳唐都沒變，即使有著那重不能見人的身份，但那又怎樣，他愿意拿命去換得自己的安全，他也不可能因為一個莫名的身份而去

有所介意。

他們三個永遠是兄弟！

楊堯努力得平復著自己的心情，面色有些復雜，看向吳唐，低聲道：“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吳唐搖了搖頭，“我不會去警局自首的，我要回到那個組織。”

楊堯大驚失色，急忙問道：“你還回去干什么？唐維用命換得我們活下來，你現在又要去送死嗎？”

吳唐笑了笑，輕聲說道：“你真以為黑佬會輕易放過我嗎？他之所以沒殺我，是因為他要得到那東西。想要這件事情徹底完結，黑佬必須得死！”說到最后，吳唐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眼神中蘊含著瘋狂。

楊堯驚呆了，下意識說道：“那東西在......”

吳唐制止了接下去的話，“我知道那東西在哪？我也不會去動，我只是需要一些東西把黑佬引出來?！?

楊堯一聽，立刻阻止道：“黑佬太危險了，你一個人不許去，我會和邵叔說，讓他們配合你?！?

“黑佬這個人，經驗豐富，有警察在，他不會出來的！”吳唐搖搖頭道。

“那你就更不能一個人去了?！睏顖蛞彩菑娪驳幕貞?

氣氛一時僵住。

最后，吳唐擺擺手，無奈道：“拗不過你小子?！?

楊堯松了一口氣，吳唐甩過來一盒煙，輕聲道：“抽完這根煙就走吧。”

楊堯看著吳唐嘴里也叼著已跟同樣的煙，輕笑道：“你小子能抽嗎？別舊傷發了啊。”

吳唐擺擺手，將煙點燃，然后靠在床上吐著煙霧，楊堯一看，也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濃濃的煙霧在月光的籠罩下變得玄幻縹緲，最后飄到窗外，被一陣風吹散。

楊堯突然感覺頭暈起來，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多了。楊堯甩甩頭，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可意識卻愈發混亂，眼皮像掛著千斤墜一般往下耷拉。

在即將昏睡的時候，楊堯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走來，吳唐將一塊毛毯搭在楊堯身上，輕聲道：“對不起，唐維的仇我一定要報，在我殺了黑佬之后，我會去警局自首的。”

楊堯終是眼前一黑，手指上的香煙也掉落在地，徹底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