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毛站了起來。
他一臉的濕垃圾,一身的濕垃圾。那濕垃圾十分的盡職盡責,牢牢黏在了他的身上,大約將他視作了它們的同類了。酸臭味直嗆得站在旁邊的瘦高個幾欲嘔吐。
市民們做得挺好。他們沒有搞混干垃圾和濕垃圾的區別。
小黃毛的臉上臭菜葉,臭雞蛋糊了一臉。他的一邊鼻孔插著一支爛辣椒,一支里面是一根爛芹菜根。
瘦高個看著他們老大這個造型,拼命忍著笑意,顫著聲音道:“大哥,你這是怎么啦?咱們趕緊回去。要不先洗把臉,咱去前面的廣場,那有個噴水池。那個老大……咳咳……老大……”
要不是積于老大平日里的威風,他怎么也得拍個圖,發個朋友圈啊。多么拉風的非主流形象。多么另類的行為藝術啊。如果拍一張,那決對會火遍朋友圈的。
在瘦高個拼命忍個拍圖發朋友圈欲望的時候,旁邊路過的行人卻沒有他這么多的顧忌,咔咔拍圖的聲音響個不停。
“哎,不準拍。不準拍。大哥,……”
瘦高個做樣子似的驅趕著拍照看熱鬧的人們。平日里那么在乎形象的老大似乎傻了似的,就那樣站直的身子,眼睛直愣愣一直看著剛才那女人離開的方向,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
小黃毛沉在他的思緒中拔不出來了,她是什么?
為什么剛才他不能動,不能說話?
這是怎么回事?他現在要是動了,會不會再受到詛咒?……
瘦高個看著喊都喊不醒的老大也有些著急了,他忍著臟污,推了推老大,沒想到被他輕輕一推。老大就攤坐在地上。
“啊,老大,你怎么回事?咱們先找個地方洗洗,你這樣坐出租車沒人愿意載你啊。要不咱稍洗一下,再找個夜市攤子隨便買身衣服換了再回家。不然大哥你……”
瘦高個還在這滔滔不絕的為他的老大做著建議。沒想到小黃毛一下子彈跳起來,糾著他的衣領,他剛想張口說話,口里的酸臭味終于引得他有了人的正常反應。
他哇哇的狂吐起來。還脫下了身上的牛仔衣,照著臉就是一通狂擦。不一會,赤著上衣,滿身臟污的老大終于消停了站起身來。
“瘦子,你剛才看到那個穿藍裙子的女人了嗎?”
“看到了啊——”老大不是病了吧。他當然看到了,那么大個人,想要不看到很難吧?況且還是那樣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看到了,那她就不是鬼魂,那她是有特異功能的巫女?”小黃毛喃喃低語。
“巫女?大哥你在說什么?你是不是玄幻劇看多了。剛才那女孩大約就是這一片的學生啊。”
“什么學生?我敢肯定我在學校決對沒見過她?”
“不在我們學校,不是還有別的學校嗎?對了,大哥,你剛才那么仔細看那垃圾桶里的燈牌干什么?”
“誰看那個?”
“那你剛才在——?”
“不要說了。今天的事不準你對任何人說?聽到沒有?”
此刻的小黃毛已經恢復了理智,就算他說他剛才被人定住了,被人施了某種定身咒,一定沒人會相信他的。說得多了,肯怕會被認為是精神出了問題,會被當成精神病的。
他蒼白著臉,頂著一身的臭味,往那個噴水池的廣場走去。他得先洗洗,然后他要馬上回家,然后他要……
自此這位小黃毛再也不敢做當街找漂亮女孩子搭訕的事了。原來搭訕軟萌美眉也是有危險的。這位小黃毛以后的行為做事也一改輕挑油滑的行事風格,學習做事都變得踏實穩重起來,連小黃毛也染回了黑色。這些事花千緣卻是意想不到的。
被花千緣扔掉的燈牌靜靜的躺在那個已經翻倒的垃圾痛里。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將那個垃圾桶扶了起來。那個掉出來的燈牌也被這雙手拿了起來。這雙手的主人身材頎長,著白襯衫和黑色的筆挺西褲。
月光從斑駁的樹影中照在了男子的臉上,男子眉眼生得凌厲,卻透著爽利的干凈,象天上那一彎月亮透著澄靜的光芒。他抬起頭來,拿著那塊巨大的燈牌,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怎么是個笨姑娘啊?這明明是干垃圾啊!怎么放到濕垃圾桶了呢?”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萬銘將那個燈牌放到另一個垃圾桶后,抬起頭來,定定望著那個藍裙姑娘離開的方向。
今夜他是特意跟著這個小黃毛過來的。這個小黃毛是學校的一個暴力團伙的老大。很多看了他節目的學生給他留了言。他們都是受害者。學校領導也多次找這小黃毛的家長談過。多次做了處理,可這小黃毛還是我行我素。再加上他的家庭背景,很多受了他欺負的學生,害怕他的報復,感怒不感言。
今夜他想趁著這小黃毛再次作案時拍下證據,提供給警方。希望警方能作出處理。
他又低頭看著手機中拍下的視頻資料。就在那一刻,他也看到了那個回頭的藍衣女孩子。她居然就是白天里的那個姑娘,他以為她會再次尖叫,會再次打電話報警。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那么看了那個小黃毛一眼。
只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然后,然后,小黃毛就不能動了,也不能說話了。
她的眼睛那么亮,仿佛月華全都住了進去。
那粲然生輝的一瞬,那藍衣飛揚的一瞬,就是那一瞬,他多年沉寂的心突然狂跳起來。
他站在那里,仿佛也象那個小黃毛一樣被定住了。
是的,他知道了。
就在姑娘眼睛霍然明亮的瞬間,那個小黃毛就被定住了。
他雖然是心理醫生。但他也是醫生。他明白以那樣的角度,那樣的姿式,那個小黃毛決不可能一動不動那么久的。這根本就是違反人體極根的超自然行為。
那她是怎么回事?
她這是一種什么能力?
如果她有這樣的隨意定住別人的能力,那為何白日里不定住他?
她那樣惶恐的驚叫也不象是作假?
她倒底是誰?
萬銘的雙眸微微瞇起,嘴唇一勾,他那張清冷嚴肅的面容竟顯出一絲難得的魅惑來。
看完演唱會路過的一個女孩無意中回過頭來,看到了這個難得的笑容,突然就失了神,失了心……
…………
不知道她的最大秘密已然被人知道的花千緣一坐上車,就開始揉著額角。
她的頭劇烈的疼了起來。今天她有點沖動了。不過是一個小流氓,她報個110不就搞定了嗎?
為什么要動用自己的這種能力?
哎,只怪她今天心情不好。
只怪她在那萬眾歡騰的氣氛中感到了寂寞。
只怪她被層層包裹的心落上了陰霾。
只怪她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只怪她生了嫉妒。
是的她嫉妒了。
她嫉妒前面開車的鐘玉,她可以肆無忌彈的笑鬧。
嫉妒她能活得青春飛揚。
嫉妒她的心思單純。
嫉妒她的家庭美滿。
她嫉妒了。
她不滿了。
她沖動了。
可沖動的結果是,她三天上不了班了。
在這公司裁員的關鍵時刻。
在這公司同事為將來是走是留各顯神通的關鍵時刻。她將有三天全身酸痛,上不了班了。
哎,花千緣看著頭頂的月亮,都是月亮惹得禍呀。
月華太美。
在那個時空……
在那個大慶的時空,它也是這么美,這么亮。
前面的鐘玉還在滔滔不絕發表著她對那FHV演唱會的感受。
花千緣的目光卻穿透了這無盡的天空,看向了那個叫大慶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