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因為什么,有些人在你心里就是一個類似bug的存在。
躲開陳沛菡的視線,轉(zhuǎn)過頭吐了一口煙,我說:“先回去吧。”
“嗯?!?
路上我沒有過多再詢問什么,陳沛菡應(yīng)該是酒意上來,輕輕睡了過去。下車前叫醒她,目送她進了家門,不忘提醒我不要將這件事跟她家里說起。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鎖了門,淺色的窗簾上暈開了淡淡的光幕,不久后歸于黑暗。
一瞬間,我覺著自己真像是風(fēng)塵仆仆趕到女朋友家樓下,懇求再見上一面的家伙,望著那幾多變化的窗戶,不知所措,就連雙手都忘記了可以揣進兜里。
為你我受冷風(fēng)吹,大約就是這樣的際遇了。
半途又給陸宇叫了過去。
陳沛菡有這樣的異樣之后,陸宇是第一個接觸她的人,按理說我應(yīng)該追問某些細(xì)節(jié),結(jié)果真到了地方,就不知從何說起了。陸宇撥著手里的吉他,似乎是在找什么調(diào),可能是看出我的心思,提醒我說:“這件事,最好就是他們兩個當(dāng)中的某一個愿意跟你說,你不可以勉強人家?”
我點點頭,想起他因為送人回來耽擱的行程,問到:“還回去么?”
“回吧,我在那邊找了份工作。”陸宇放下吉他,給我遞了杯酒,碰了碰說:“這鋪子可能真要關(guān)了?!?
“那邊找了什么工作?”
陸續(xù)一飲而盡,自豪說:“我打算在那邊做一個書店,平時可能還會做一做志愿者?!?
“什么意思?”
“就是突然想,我的人生到底要過程什么樣,這一次出去有不少感觸,你就當(dāng)我是回報恩情吧。”
“好吧?!?
陸宇自己續(xù)了酒,“這世間的許許多多善意,也應(yīng)該回饋同等的善意吧?!?
我搖搖頭說:“不懂這些?!?
陸宇挖苦說:“你要是懂了,那才叫怪?!?
陸宇的酒吧包括他本人在內(nèi),都是最“劣質(zhì)”的一類,也就可以理解經(jīng)營困難的根由了。我將話題扯了開,聊了聊他不在這段時間酒吧的一些事情,聽了幾句,陸宇滿臉不耐煩。
“當(dāng)時讓你采購一批新酒,賣只是順便,主要還是存著我回來喝的。”陸宇捏著酒杯,盯著看了看,說到:“每次只有你負(fù)責(zé)采購,我這店里才會有些好喝的酒?!?
看著他那一副奸計得逞的嘴臉,我頗感無奈。
陸宇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去看了柚子,跟她說了好些話。我覺著柚子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這么多年,她為你能娶上媳婦操心勞力,結(jié)果到了最后否不見你修成殺正果。”
我挑了挑眉頭,“前面的還能聽,后面的就不要講了?!?
“你還走不出來?”
“沒有的事。”
“蘇溪,既然做了,哪怕錯了,這么長的時間。你也該明白了吧?”
“時間再久,我也只是在自欺欺人。”
“按你的意思,你就這樣一直下去,走不出來了?”
“……”
“你知道的,我已經(jīng)爛到骨子里了?!?
陸宇撇撇嘴,不置可否。
說起來便是我自己都很難相信,有一天我真的會一頭扎進自己最嗤之以鼻的事件里,隨之而來身邊一切如同經(jīng)歷過慘烈地震一般,滿目瘡痍。之后漫長時間里自以為竭力的彌補,顯得杯水車薪,無力至極。
往后便如同被判了死刑,至此掙扎,越陷越深。
陸宇收回去很多話,老生常談的東西這時候再說已顯得無趣,不知是否真就是還不夠那個年紀(jì),關(guān)于過去竟是有些不忍提及。當(dāng)初那一小撮人,還有些聯(lián)系的,都在眼前了。
這里頭關(guān)于夢想的那一部分,事到如今,我們幾個應(yīng)該是有了偏差的那幾個。
陸宇不愿提及以前,更多則是因為柚子。
或者那段被許以青春的日子,本身就很平淡。
枯坐半晌,陸宇彈了在我聽來完全是四六不靠的吉他,哼了好一陣“我要兩顆西柚”,伴隨著“嗚嗚”拖得老長的尾音,酒吧里最后一波客人也走了。
當(dāng)然在選擇“夢想”這件事上,我跟他同等拙劣。
后半場的收拾我莫名其妙成了主力,縱觀這一整天,我反倒成了最忙的那個人,這簡直是對生活的欺騙。
我打算出去躲一段時間。
因而第二天陳沛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在另一個城市剛懶洋洋的出機場。
與佟周周分別后,陸宇生怕我走不出失戀的陰影,拽著我去做假期志愿者,半年后因為柚子的事,短暫擱置,后來饒了好大好大的圈,真就畢業(yè)后,我再回去做了半年,一轉(zhuǎn)眼,似乎又過去了很長時間了。
曾經(jīng)追尋的腳步,至今更是遙遙無期了。
中途再轉(zhuǎn)了幾趟車,黃昏時候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個“出世”的小村子,五年之前,進村的方式還是依靠馬幫,甚至有些地方好大一些的馬都不能順暢通過,村里近乎都是留守兒童和空巢老人。在我第一次過來時,剛剛有了個修路的項目,每天定時的爆破,持續(xù)了小半年,前后用掉了150多噸炸藥,這才有了一條可以容納一輛小車通過的掛壁公路,實際上不過兩公里長。
第一次與陸宇一起的假期志愿者,只是幫著相關(guān)的建設(shè)者做些打雜,痛苦之后第二次過來,倒不如說是來躲一躲。
村子背后的懸崖底下,有一株生長了許多年的榕樹,村子下頭是一條大河,再往下過去一段距離,修了座水電站,站在樹下,倒是都能將這些風(fēng)景收歸眼底。
輕車熟路的找到了當(dāng)初拜訪過的人家,尚還能認(rèn)出我來,七拐八繞最終在村里的小學(xué)安置下來,隨著外出道路打通,這座小學(xué)已經(jīng)失去了作用,倒是寬敞多了。
晚上拜會了以前打過交道的人家,蹭飯的同時,難免被灌了些酒,大抵我是難得愿意回到這種地方的“客人”,待遇還是不錯。老人們說著陳年舊事,欣喜之間,其實也有些想念外出的兒孫,話語里既是驕傲,也有別的一些東西。
飯后的閑談,就只是純粹的侃大山了。回到小學(xué)宿舍,天色已深,分不清的蟲鳴聲此起彼伏,兒時的記憶,似乎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