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手藝一般般，至少比不上昨天的酸湯淋面。

于楓笙這樣想。吃的倒是一點不少，滿滿兩大碗米飯和一盤青椒炒肉片片刻就下了肚。

老白驚訝于她的飯量，心里默默為自己的錢包點了根蠟。低頭看著自己剛吃了一半的白米飯和空蕩蕩的菜盤，遂覺得以后吃飯可能得分桌了。

飯后，屋外陽光燦爛，空氣灼熱，肉眼可見微微的空間扭曲，像是火焰在燃燒。

屋內一片清爽，一扇門隔開了世界的兩面。

于楓笙坐在老白對面，午后微醺，兩人都有點困。

“……咱們先睡一覺，下午再說。”

“好……”

預想的正式談話被一覺挪到了下午五點。

簡單清洗后，兩人再次面對面坐下來。

老白先說：“昨天說的學醫，我們從明天開始，今天咱倆先談談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于楓笙接到：“不是學醫？”

老白無語：“......我讓你學醫并不是讓你時時刻刻都泡在醫學里面，何況我只能教你醫，別的都教不了。算了，我看你也不懂這些，你就說你要不要上學？”

“上學？上學是干什么？”

閆陸也給她提過，不過并沒有說上學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白解釋：“上學就是和一些年齡與你差不多大的同學一起在學校里讀書學習?！?

“學校是什么？”

“學校......就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也是給你提供知識上的幫助，幫你解惑的地方?！?

于楓笙點點頭，“哦”了一聲，又問：“那我上學能賺錢嗎？”

“上學不能賺錢，還得花錢，比如學費啊，書費啊那些。不過等你上完學就可以賺錢了?！闭f完老白一頓，皺眉道：“你現在還小，不用賺錢，想那些干嘛？”

其實對于老白來說，既然已經認了于楓笙當女兒，或者說徒弟，那她就是他的比較親近的人了，錢不錢的根本不是問題。

可是于楓笙顯然不是這么想的。

“我總不可能一直待在你家，等我賺到足夠的錢就搬出去，不會再打擾你生活了。”

老白突然覺得心里仿佛堵了什么一樣，沉默半晌，說：“我既然已經認了你當女......徒弟，那咱倆就是親人了，親人之間，是不必要計較這些的?！?

“親人是什么？”

“親人啊......”老白雙眼微闔，腦海里刀光劍影和鮮血淋漓一閃而過，開口卻是：“親人就是唯一可以無條件相信你，為你付出的人。他們不在乎付出，更不在乎回報，只有你過得好，他們才可以放心?！?

“可是咱倆這不是債務關系嗎？”

于楓笙出聲打斷老白的回憶，老白又氣急敗壞：“你這小丫頭！我都是你師父了，什么叫債務關系啊！”

老白氣的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大發善心”收養了這小丫頭，她這是嫌棄上了？這么快就要撇清關系！

這么一攪和，之前的那些陰郁倒是散了。

于楓笙最后還是接受了這個“親人”的身份。

她從不知道這世界上還能有這種感情，哪有人會無條件相信別人呢？實驗室守則就有：從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組織需要，他們是組織的刀。

閆陸曾經給她偷偷改了這條規則，他說：“你的存在是為了你自己，你只需要相信自己?！?

她便不敢再相信別人。

盡管她對閆陸也有過恨，可是最后他死在了自己手里。閆陸雖然對她狠，但是卻從未傷害過她，所以對于閆陸，她其實一直都是比較依賴的。

后來和同伴們在一起，那種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稱之為友誼。他們似乎并不互相信任，但是彼此都在付出著，也許只是為了活著，可從沒有人想要傷害過自己的伙伴們。

老白說的“親人”，真的可以相信嗎？

說起來他也不過帶自己吃了幾頓飯，給自己買了衣服用品，給了自己生活的地方......可是他真的沒有任何利用嗎？

一切都說不定，需要時間來印證，至少于楓笙目前是不會從心底接受“親人”這個身份的。

但是老白的地位已經不是一開始的陌生人了，冥冥之中，有些東西已經變了，只是于楓笙還沒有察覺清楚。

于楓笙聽了一下老白對于學校的介紹，決定去上學試試。

好不容易從地獄逃出來，她對外面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好奇，終于沒人攔著她了，不好好感受一番怎么能行？

反正就算是交易，她也答應了老白學醫和做他徒弟，何況老白一點都不像剛開始表現的那么窮，還說一百華幣就是自己的極限了，騙人！

于楓笙還不知道，她從十歲就領悟了很多女人終其一生才能明白的道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絲毫不知道自己在于楓笙心中已經被打上了“騙子”標簽的老白，正在打電話給于楓笙找學校，忽然打了一個冷戰！

老白搓搓胳膊，這大夏天的，什么玩意兒！有人想算計他嗎？

不過眼下小楓的學校最重要。

老白轉頭問于楓笙：“你上小學幾年級？”

“額......哪個都行，隨便挑個吧?！?

“那就五年級了！”

關于這個中小學問題和年級問題，老白已經給于楓笙解釋過了，不過于楓笙現在還不懂有什么大的區別，所以這些她交給老白全權負責。

只不過不久后，兩人就非常后悔選擇了小學五年級。

聯系了學校后，老白給于楓笙訂了三條家規：

一、在晚上十點前回家，不許夜不歸宿。

二、老白負責做飯，于楓笙負責洗碗，兩人各自打掃自己屋子的衛生，其他房間（包括院子）兩人一同打掃。

三、不許暴露對方的秘密。

第一條老白主要是擔心于楓笙的安全，雖然隱約感覺于楓笙很強，不過她畢竟是個十歲小姑娘。第二條是分工問題，至于第三條就純粹是老白單方面的要求了，畢竟——于楓笙可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隱瞞的！

小姑娘雖然有點“冷”，做人還是坦坦蕩蕩的。

老白就不一樣了，自從確認了兩人的關系之后，他又給自己化了一個“中年男人”的妝容，幸好小姑娘自己長得不差，老白仔細斟酌著改了一下后，還真和于楓笙有點像。

兩人都是高挺的鼻梁，唇形明顯卻不豐滿的薄唇，尖巧的下巴，墨黑的頭發，雪白的皮膚。只有眼睛，老白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于楓笙卻是純粹又大又圓的葡萄眼，眼角還有微微下垂，不笑的時候很是嚴肅認真。

不過這倒無所謂，就說跟了媽就行。

其實老白完全可以說于楓笙是他的養女，但他不想。

個中原因，其實他自己都不清楚。

從他決定收養于楓笙那一刻開始，從他將于楓笙歸納為自己的徒弟小楓之后，他也產生過很多疑問，為什么自己偏偏就選擇了她？為什么會收養一個認識不到三天而且完全不了解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可是他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啊，他做事什么時候需要那么多理由？

就當是，緣分吧。

......

此時，星歷七月十二日，在老白正在給于楓笙教怎么收拾東西，怎么使用家里的一些工具的時候，距離遙遠的星球的另半邊——

一群身著綠色潛水服的人正來來往往在海下游動著，似乎在搜尋什么東西。

他們身后是一艘非常光滑的魚雷形潛艇，通體鏡面，似乎與海水融為一體，不細看還以為那兒什么都沒有。

幾小時后，兩個潛水者拖著一個人形不明物進入了潛艇。過了一會兒，陸續又拖進來幾個。

潛艇內的大廳裝修簡單，純一色的白，沒有過多的家具，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白色皮椅上，抱著手臂，雙眸微閉，左眼下一顆淺咖色的淚痣。

一會兒，一個同樣的白大褂男人匆匆進來，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么，坐著的男人聽后皺了皺眉頭，卻沒睜開眼，喃喃道：“居然找不到？這可是最完美的實驗體了呢。”

就在這時，又一個白大褂男人跑進來，臉色通紅，表情隱隱有點興奮，開口說：“找到他了，的確是尸體！”

“哈！”那坐著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斜挑的雙眼陰沉詭異，語氣充滿了狠決：“正好新實驗缺個實驗體，就他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