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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誤傷

  • 仙女尋親記
  • 許毓瑭
  • 4265字
  • 2020-11-29 20:45:56

凡界有一洲叫南鰲洲,洲上有一國叫大溯,大溯又分十二郡,其中有一郡名曰福田郡,郡上有一處叫福生飯館。

福生飯館臨近江邊,以老張頭的手藝名聲在外,生意從早到晚不停歇,尤其今日格外興隆。

凡界端午賽龍舟,兩岸江邊站滿了人,有點小錢的在飯館里歇腳,配著小酒小菜看熱鬧。

王嬸和劉四在前堂忙進忙出,趙能和老張頭在后廚翻炒煮燉,我在院內洗洗刷刷,只有店家娘拿著算盤邊算邊笑開了花。

夜幕臨近,人潮散去,熙熙攘攘的江邊又恢復了往時寧靜。

“今天過節,給大家加餐。”店家娘心情大好,邊哼著小曲邊將算盤和箱子一并抱回屋。

我累得不行,泡得發白褶皺的手指微微發顫,還沒等吃上飯,眼皮子就耷拉了下來,不知不覺便趴在桌上睡著了,甚至還做了夢。

夢里我回到了天界,天帝念我在凡界表現良好,要破格給我升仙班,我正得意地接受眾神道賀,不想有位衣衫襤褸的白胡子老頭沖了出來,面露兇惡地邊打我邊喊道:“爾私修亂改命格薄!害我好苦啊!”

我猛然睜眼,驚得汗如雨下,見四周如舊,我還在凡界,不由得實實地松了口氣。

幸好,只是個夢。

前堂空無一人,桌上早就沒了飯菜,僅有一只扣蓋著的碗,我站起身,蓋在身上的布裳順勢滑了下來。

我認得這布裳,是趙能的,可是他的布裳為何會蓋在我身上?他不是一向不喜我接近他的么?

“你站那作甚?”一抹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回頭望去,趙能執著燈燭,站在門簾那。

“這是你的?”

“嗯。”趙能拿過我手里的布裳,“王嬸怕你著涼。”

“哦。”

“碗里的是粽子,店家娘怕你醒了餓,給你留的。”

“哦。”

“那你早點休息。”趙能說完話,才要抬步,又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我,眼神深邃,一言不發。

我問他:“你還有事?”

“頌苒。”

“嗯?”

趙能神情凝重:“我們之前見過嗎?”

“沒見過。”打我記事起,我便在天界,怎么可能見過他呢,“怎么了?”

“無事。”

他的話點到為止,也沒為他問出的話做任何解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匆匆且冷漠,這人是真討厭我啊……

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看著我本是執筆的手如今變得越發粗糙,便找店家娘要換個工種,店家娘嗤之以鼻,說要不把掌柜位置讓我坐如何?

她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也沒有理由推辭,就應聲下來,結果惹她一陣臉黑,今日的活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我就說你這人是真沒點眼力見,你以為店家娘正是想把掌柜的位置讓給你啊,她那是陰陽怪氣,修理你呢。”

劉四蹲我邊上嗑瓜子,也不在乎我理不理他,就自顧自地和我閑聊,聊天內容主要是以打壓我抬高他為主,“你得學學我,她一抬左手我就知道她要算盤,她一抬右手我立馬把墨給她磨上,這就叫眼力見,懂吧,說了你也不懂,你還小,往后多學著點。”

“行,那你多教我些,我還小嘛。”我聳了聳肩膀,端盆起身去倒水,“讓讓,待會潑你身上我可不負責。”

“你這人怎么好賴不分呀,我可是為你好。”劉四挪步躲開,“就你這脾氣,活該老張頭明日不帶你去何府。”

“何府?去哪作甚?”我拎著空盆走回來,拉住要走的劉四,“把話說明白了。”

劉四掙開我的手,瞥了我一眼:“明日何府大婚,請了老張頭去掌勺,我和趙能都去,你就只能待家里干活了,對了,說起趙能,自打他腿好了以后,老張頭都不給咱們熬大骨湯了,你說明日這檔子喜事,他會不會熬大骨湯啊?不對,像何府這樣有錢有勢的,喜宴怎么可能只喝大骨湯,肯定是要吃燕窩魚翅的....”

凡人大婚自是尋常,于我而言并無太大誘惑,我忽略掉劉四捧著臉嘚吧嘚吧的自言自語,端著洗好的碗盤去了后廚。

“你來的正好,明日何府辦宴,需要剪些肉干,你把這都剪好,明日我帶過去。”老張頭朝那一桌子熏得香噴噴的肉干揚了個下巴,又強調了一遍,“務必得今晚剪好啊。”

“這么多,會死人的。”

“呸,人辦喜事,你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老張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接下圍擺,拿起菜筐,“今日漲潮,我去海市看看有沒有啥新鮮的,今晚給你們做道炒蟹黃。”

自從來到這里,開了五谷之口,我本盈盈一握的腰如今已肉眼可見的壯碩了起來,照這樣下去,即便找到上神,我怕也飛不起來了...

晚飯那會,老張頭如約做了炒螃蟹,但他卻一點都不開心,懷疑我們之中有人偷拿了他買回來的新鮮水母。

“我就放在廚房的木盆中,怎么可能不見了!定是你們其中誰吃了獨食!”老張頭手是在打湯,罵還是繼續罵,“我娘子最喜吃我做的涼拌水母,你們誰偷拿的,自個給我交出來。”

“反正不是我,我今日除了傳菜,可沒去過后廚。”劉四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還不忘順帶踩我一腳,“頌苒倒是一直在后廚撿肉干,這水母定是她偷的。”

“我偷水母作甚?是能生吃還是能戴在頭上,不能因為撇清自己就污蔑別人吧。”我即從座起道,“再說了,今日趙能也去過廚房,你們怎么不懷疑他呀。”

即便鍋傳到了趙能這,他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淡定,憋了半天就說了句:“不是我。”

“怎么可能是能兒,你們倆小兔崽子別老欺負他,我看就是你們倆合謀的。”店家娘不由分說地給這件懸案蓋棺定論。

“和他/她合謀?”我和劉四相互看了一眼,嫌棄至極地同步撇開頭。

“行了行了,改日我再去海市買一只吧,大家就別爭了。”王嬸好脾氣地說道,“明日一大早還得去何府呢,大家吃完都早些歇息吧。”

“苒兒,我讓你剪的那些肉干你剪完了嗎?”老張頭順話看向我,“這可是我明日必要的食材,你可得給我上點心。”

“知道了知道了,吃完飯我繼續去剪。”

飯都不給吃得安生,我潦草扒拉幾口便又回到廚房去剪肉干,長時間使用那剪子,手指頭都給剪哆嗦了。

正當我要犯懶時,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不一會兒,一個人影越墻而入,穩穩當當地停在水缸上。

這位喜歡穿一身黑衣,蒙頭遮面只露眼睛的神秘人,便是我逃跑那日將我踹回原地的人。

據他自己說他當時只想借力踩了個木樁,沒想到那木樁竟然是我。

之后他為了彌補過錯,每回再來借地時,都會給我捎些我沒吃過的凡界小食,我也會跟他吐槽在凡界生活的雞毛瑣事我帶些好吃的,久而久之,我們便成為了互不通姓名,我也沒見過他的真容的好友。

“你這是在作甚?”

“剪肉干,明日何府大婚要用的。”

“你也知道何府大婚?”

“為何不知?明日老張頭還得去當掌勺呢。”我吃痛地抖了抖手,不想他竟接過我的剪刀幫我剪起了肉干。

“你覺得何府老爺是怎樣的人?”

“我從未見過他,怎會知道。”

“那明日你也去嗎?”

“我不去。”

“那你想去嗎?”

“不想。”

“好吧。”

神秘人三下五除二幫我剪完了剩下的肉干,我感激地拿出老張頭私藏的半罐子桃花釀給他,他擺擺手表示他只是樂于助人,不求回報。

這人品行不錯,雖是遮住面容但也架不住他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就是不知道這人多大了?是否到了舞象之年?

我剛想和他多聊幾句,結果他耳朵一動,停下了手中的話,匆匆留下一句后會有期,就嗖的一下從窗戶飛出去了。

“方才什么動靜?”老張頭攏了攏衣服,朝窗外看去。

我連忙擺手:“剛剛有只老鼠跑過。”

“老鼠?”老張頭半信半疑,去到窗邊左顧右看,而后轉身問我,“肉干剪完了?”

“嗯,剪完了。”

“行吧,那你早些休息去吧,今日辛苦了。”老張頭擺手將我打發出去,自個鬼鬼祟祟地開了柜子,而后一驚,氣急敗壞地咒罵道,“頌苒你是不是偷喝我酒了!”

我腳下生風,急忙回屋,自當沒聽見老張頭的話。

次日一早,我半夢半醒地被店家娘從床上拖起來,也沒管我聽沒聽,她就一股腦子自說自話。

“四兒昨晚不知吃錯了啥,上吐下瀉的,你趕緊替了他隨老張頭去何府幫忙,我可警告你啊,今日何府大婚,你可別給我闖禍,就留在廚房幫忙就好,聽見沒。”

什么?居然讓我替劉四去何府了?我一個抖擻,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后,我跟著老張頭和趙能入了何府,見著處處粘貼喜字,鋪紅蓋綠的裝飾,忙進忙出的小廝丫鬟,來來去去的親朋賓客,我才有了腳踏平地的實感,這里的人可真多啊...

“苒兒,你和能兒就留在廚房就好,可千萬別到處瞎走,萬一沖撞了哪位達官顯貴,咱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老張頭再三交代。

我搗蒜點頭,眼睛卻從未離開過外頭的熱鬧。

“別看了,該干活了。”趙能閃現到我跟前,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抬眼與他對視,他并沒有要挪一分的意思。

我拗不過他,便識趣地找老張頭領活去了,老張頭可能忘記了我在飯館向來都只負責洗洗刷刷,根本沒有用過刀,竟大膽給了我一份切瓜果的活,結果這活是沒干幾下,倒是把趙能給劃傷了。

“你你你流血了!”我拉過他的手指翻看。

“你別大驚小怪的,待會老張頭又要說你了。”他立馬把手指收回去。

“可是你這傷口好深...”我又把他的手拽了過來。

推拉之間,他的血落到了我的銀鐲上,一下被吸到了墜著的鈴鐺口里,目睹這一幕的我有點驚訝,丟開趙能的手,舉起銀鐲反復查看,深怕仙器失靈了。

緊接著,我似乎聽到了極其飄渺的鈴聲,若隱若現地傳來。

“怎么了?”趙能問。

“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啊?”他一臉迷糊。

我將銀鐲湊到趙能耳邊,再次問他:“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沒有。”趙能推開我,面色微紅,“你別切了,去幫著洗菜吧。”

“哦...”

我領命去到院子里幫著洗菜,和我一塊的還有何府下人。

興許是洗菜洗的無聊了,她們低聲聊起何府的八卦,也全然沒有避開我的意思。

【補一段內容】

這時有一人來,穿著華麗,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環看了院子一眼,最后指著我說。

“你,把這端到去香夫人院去。”

“啊?”誰是香夫人?

“看什么看,還不趕緊的,誤了時辰你得擔待得起!”他說著,便讓身邊的小廝把他們懷里的東西塞到我手上,“快去。”

我左顧右盼,希望能有人給我解釋一下當前情況,可那些人都在各自忙碌,根本無暇顧及我,見狀,我只能硬著頭皮出了院子,想著大不了路上再問人。

可這一路也是奇怪,我竟沒見著一個人,好不容易在假山那看到一男一女,剛要開口,就被人從身后捂住了嘴,一抹低沉的男聲緊貼著我的耳朵說。

“你這一嗓子要是喊下去,怕是見不著明天的太陽咯。”

不知道是因為那人靠得太近,還是這話太過滲人,大熱天的,我竟汗流浹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誰?”我低聲問道。

“你的救命恩人。”說完,那人將我一把拉出了假山后院,帶去了較為寬闊的竹林花園。

我看清了他的樣貌,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年齡不大,可舉手投足竟有些少年老成。

“你不是說不來了嗎?”那男子親昵開口,像是與我很是熟絡的樣子。

我沒印象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來熟:“我們見過?”

男子眼珠一轉,突然噗呲笑,掩住嘴說:“沒見過,只覺得你好生面善,像極了我的一位朋友。”

“哦...”替身話本,我懂的。

“姑娘可知方才那二人是誰?”他湊過身,壓低了聲音,“那可是何府的香夫人和她的...姘頭。”

“啊?”這么香艷之事居然被我撞到了,連忙壓低聲音問他,“這種事在凡界真的會被浸豬籠嗎?要是被知道了,他們還會殺我滅口是不是?”

“說不準。”男子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如此說來,他還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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