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掉了八卦二人組，我就埋頭看書了。一上午的時間飛快地過去了，我收拾了桌面上的書本就出了教室。趙亦可和葉春花兩個人叫我一起出去吃飯我也沒一起去，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想繼續打聽。

原來沒戴圍巾也沒覺得有多冷，但是戴上之后一旦去掉就覺得領口會有冷風往里灌。我又回到教室把圍巾裹在脖子上，才覺得絲絲暖意傳來。

我緩緩走在校園的小道上，路邊的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杈，只剩下幾顆松柏孤零零地佇立著。

我隨著三兩成群的人流走出了學校，沒來由地一陣孤獨感油然而生。也許這就是多愁善感的人的通病，心思過于細膩，太過感性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忽然，我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雖然只是背影，但是我確信我沒有看錯。我小跑著朝那人而去，離得近了果然清晰地看到那正是浩然。

一想起浩然，回憶就把我帶回了那段時光。王淼掛著淺淺酒窩的笑臉鋪天蓋地朝我襲來，我一個不小心就再一次跌進了那個讓我沉溺的深海里。

我甚至忘記了掙扎，心甘情愿地隨波逐流漸漸消弭，連具尸首都沒有殘存。

浩然回頭間也看見了我，朝我打了個招呼。我像是被打撈上岸的落水者，只剩下一口喘息的力氣，望著她卻沒有回應。

浩然也看向我，似乎想在我眼里找出一絲波動。可我已經將眼中的陰翳隱藏得很好了，我可以笑的很燦爛明朗。

我終究還是拉回了現實，我努力地朝她露出和以往一樣的笑容，那笑容是那么燦爛明朗。我眼中甚至可以沒有一絲波瀾，溫柔地幾乎能消融掉冰雪。

可是我清楚的感受到我的心跳每跳一下都會牽扯著結痂的傷口，于是傷口再一次的撕裂露出鮮艷好看的紅色的血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眼到我眼睛想落淚。

我強忍著淚水，只是眼眶有些濕潤，溫聲說道“浩然，好久不見。”

浩然和夏天幾乎沒什么變化，一頭長發還是那么柔順，發絲在風中就起了舞。只是臉上的笑意有些牽強，看來她終究沒有我偽裝的好。

“諭軒，好久不見。”浩然的話也很少，我們甚至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還是我最先恢復了過來，果然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還記得剛分手的時候我頹廢的模樣，是多么令人厭惡。現在我只是盤桓了片刻就能恢復正常，我真得感謝這味良藥，雖然它真的很苦很苦。

我甚至沒去提過去的事，只是輕飄飄說了句：“我請你喝奶茶吧。”

浩然的欲言又止被我打斷了，只能默默跟在我后面來到奶茶店。

“美女，一杯冬之戀，一杯夏日甜心。”

奶茶妹還是那副甜甜的笑容，她的笑容對于所有人都公平，一視同仁：“帥哥，天太冷了要不給你換杯熱飲吧。”

我回了個微笑：“不用了，我喜歡涼飲。”

見我說的堅決，奶茶妹也不再勉強，按照我的要求做了兩杯奶茶。

我把冬之戀遞給了浩然，故作輕松開口道：“你嘗嘗這奶茶，是這家店的招牌。”

浩然嘗了一口笑著點點頭：“果然好喝，比以前我和王淼一起喝過的奶茶都要好喝。”

我知道她是故意這么說的，也不知道王淼是怎么把我們的事情和浩然說的。也許我只不過是個笑話，一笑而過就再也不會記起了。

“王淼還好嗎？”我終究還是開了口，希望知道她的近況。

浩然捧著奶茶一邊喝一遍說道：“她中考分數太低了，現在去技校了。你們分手以后她就和杜寧在一起了，直到現在。”

分手以后就和杜寧在一起了，在我追她之前她也是和杜寧在一起。這么看來我不過就是一個備胎，一個他們分手之后的替代品。一想到這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順著臉頰就滴落在手上，和手上那杯夏日甜心上。

我用手指抹了一滴淚放在嘴巴里，苦苦的，咸咸的。

原來這才是眼淚的味道，分手之后眼淚都變了味，還有什么是永遠不變的呢。

我像是突然釋懷了，雖然胸口還是隱隱作痛。但我明白她已經斷了我對她的所有念想。

什么苦衷，什么不得已現在看來都是我一廂情愿。

我吸了一口夏日甜心，冰涼的奶茶從嘴巴到喉嚨再到肚子里都是冰涼的。連同著那顆心臟，都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冰，然后迅速凝固。

看著我失魂落魄的模樣，浩然從包里拿出紙巾替我擦拭著淚水。可是仿佛永遠擦不干似得，淚腺打開了就再也停不下來。

浩然忽然給了我一個擁抱，像是落水者面前的一根稻草，像是漆黑夜路上的一盞路燈。我仿佛在此刻孤獨地找到了一個依靠，拼命抱緊了她再也不愿松手。

我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孤獨無助，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葉扁舟，稍微一個浪打過來就會傾翻淹沒。她的擁抱像是避風塘一樣，給了我遮風擋雨的地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覺得好轉了過來。我看見浩然的恬靜的側臉與我是那么近，只有兩厘米的距離。她正輕輕拍著我的后背，肩膀被我的淚水映濕了也沒有躲閃。

也許是感受到我噴灑在她臉上的氣息，浩然輕輕松開了環在我背后的手，我也順勢松開了緊抱著她的手。我第一次覺得她的目光是那么溫柔，仿佛包容了我所有的不堪。

“好了，別哭了，給人家小姑娘衣服都哭濕了，趕緊約會去吧。”奶茶妹以為我們是鬧情緒的情侶，又勸慰道分分合合總是不經大腦的決定。

看到她誤會，我也沒好意思解釋什么。看到浩然還站在原地，我拉著她的手走了出去。出了門我就松了手，卻被她一把牢牢抓住。

我有些慌張，剛才在她面前失了態，也不知道她會怎么想。我只能任由著她拉著我的手，在外人看來確實像一對情侶。

我帶她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巷弄，周圍空無一人，但也不擔心別人看到些什么。浩然見我帶她來到這里，湊近了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烏龍大了去了，我只是想跟她解釋清楚，剛才人多我不好說太多。現在她以為我要親她，我一下沒了主意。

浩然見我遲遲沒有動靜就睜開了眼睛，一把攬過我的脖子，就把嘴巴貼上了我的嘴巴。我腦袋一下子死了機，手腳都失去了行動能力。

浩然的嘴巴的溫熱傳遞到我冰涼的嘴巴上，她眼角甚至滑落了一滴淚。

我剛反應過來，浩然就離開了我的嘴巴，低著頭不敢再看我。我感受著殘留在嘴唇上的余溫，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們都陷入了沉默，我甚至不知道這個吻意味著什么，我們又是什么關系。我的心情很復雜，只能茫然地被她牽著走。

浩然在一家商店門口停了下來，拉著我就進了商店開始挑選商品。我有好幾次想問個清楚，卻都沒有勇氣開口。

浩然最好選定了一款銀制的吊墜，吊墜上是一個大圓環套著一個小圓環。她也不給我解釋什么，自顧自地幫我解下了圍巾然后給我戴上了吊墜。

吊墜冰冰涼涼的，沒一會就被我的身體捂熱了也就沒那么涼了。浩然又給我系好了圍巾，臉上認真的模樣讓我不忍拒絕。她滿意地看著掛在我脖子上垂落到胸口的吊墜，我卻感覺有些苦澀。

“走吧。”這是她自吻我以后說過的第一句話，簡短而溫柔。

“等等。”我在店里拿過一條紫色的圍巾，這是我剛才在浩然挑東西的時候注意到的。我拿著圍巾在柜臺付了錢，浩然就直直站在原地等著我給她系上。

我笨拙地將圍巾給她系上，與她認真給我系的不同，看起來臃腫而厚重。浩然卻毫不在意，露出了能融化冰雪的笑容。

我們靜靜地走在落滿枯葉的小路上，一路上她都沒有松開我的手。她的手溫軟光滑柔若無骨，我只能把手交給她，心里卻不是滋味。

曾經牽著我的是王淼，她的手的觸感我還清晰地記得。甚至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能消融我所有不快的笑容。

我可能真的不再單純了，被一個女生牽著，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人。我努力地想要揮散腦袋里王淼的圖像，可我再怎么努力，那副圖像卻還是那么清晰可見。

浩然牽著我的手來到了公交車站，我才知道她要回家了。我只是茫然地跟著她，直到到了公交車站才如夢初醒。

浩然溫柔地看著我，眼中滿是不舍。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頭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浩然仿佛看出了我的掙扎松開了我的手，甜甜一笑：“諭軒，你別想多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剛才那個吻只不過是你欠我的，我喜歡你三年，從初一見到你開始。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喜歡為何物，只是你走以后我才發覺我會不經意間想起你。一想起你就會忍不住傻笑，我以為我們就這樣再也不會相見了。可是老天讓我再遇見了你，可是你卻喜歡上了王淼。我只能默默祝福你，我希望你永遠都是那個嘴角掛著微笑的少年。可是你們卻分開了，我不知道你們分開以后你過得怎么樣，我只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你。今天我們再遇見了，你欠我的我已經拿回來了。我們兩不相欠，以后還是好朋友。”

浩然的話讓我深深觸動著，我竟一絲都沒有發覺她有喜歡我的跡象。甚至在她吻我之前，我都以為她只是一個不常聯系的朋友。

我甚至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目的是什么，是擁有還是放棄。

浩然毫不在意我的沉默，只是淡淡的笑著問我：“能再抱我一次嗎？”

我有些鼻酸，再一次把她擁入懷里。這一個擁抱也算是給我們，給她三年的喜歡畫上了句號。

她主動推開了我，笑著揮了揮手朝公交車上走去。

“浩然。”我不由自主地喊了她的名字，她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依舊揮了揮手就上了車。

我甚至不知道她回頭我會不會答應她，可是她沒有回頭而是隨著公交車駛離了車站。

我微微有些心痛，甚至不注意都感覺不到。我靜靜地望著已經沒了蹤影公交車駛離的方向。

也許許多年后，我們回憶起這一天會嘆息一聲，與你若只如初見，何須感傷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