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起化了妝掩蓋憔悴的面容。只是才到單位，就被叫進經理辦公室。等到再出來，程薇白著一張臉，腦海里回想起領導方才的話，“你自己走，賠償金雙倍，年終獎照發。如果要走勞動仲裁，鬧得太難看，吃虧的只會是你。至于工作調動肯定也沒有了，蘇州那邊的支行很快會出通知，你仔細斟酌?！?

程薇換上工裝，從包里拿出口紅，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到下午，程薇換下工裝，一頭長發披散下來，大波浪卷配紅唇，冷艷而傲嬌。

程薇推門而入，翹起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對面的的凳子上，“經理，工作我已交接完畢。至于辭職報告，你說好的年終獎和賠償金什么時候發給我，我什么時候遞交。另外，明天的班我是不是可以不上了？”

經理一愣，未曾見過這樣氣場全開的程薇，“明天把辭職報告帶過來，會給你結清所有的錢?！?

程薇收回二郎腿，將長發撩到身后，“謝謝經理，雖然最后被你辭退，還是很感謝單位這幾年對我的照顧和栽培?！敝钡介T被關上，經理也沒有回過神。

第二天，程薇遞交了辭職報告，待收到銀行匯款消息，她回了趟老家。

四個小時的車程，外面一晃而過的風景，虛晃著她的神智。到了車站，程薇打車先去了墓地。戴上鴨舌帽和口罩，程薇跪在自己母親的墓地前，拿衛生紙將墓碑前的照片擦得干干凈凈?；叵肫鹉菑堉щx破碎的臉，程薇還是忍不住哭起來。

離開墓地，程薇回到熟悉而破舊的小區。低矮的灌木叢新修剪過，墻體上的爬山虎只剩稀疏的枯條，記憶里的秋千也不見蹤影。物業正在張貼橫幅掛燈籠，程薇小心翼翼地從那長梯下鉆過，爬上六樓。

劉愛菊打開門，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程薇紅著眼，叫了一聲“劉嬸”。

“薇薇，你回來怎么不提前告訴我，我也好給你準備點東西?！?

“沒關系，我待會兒就走。就是想過來看看你，叔叔他......”程薇正想問，便看見墻上的黑白照。

“你叔叔前年就走了，肺癌，讓他不吸煙偏要吸，到了最后還是不肯聽勸。”劉愛菊從廚房拿出幾個橙子，又去找水果刀。程薇跟在身后，不愿她忙前忙后的麻煩?！皠穑挥寐闊?，我坐一會兒我要去車站趕車?！?

“難得回來怎么這么著急，之前我還擔心，現在好了。前段時間那些人都被抓了，聽說大本營都給端了。我想著過年給你打電話，讓你回來瞧瞧。”劉嬸戴著老花鏡，盯著程薇的臉，“怎么就瘦成這樣？你是吃得太少，還是工作太累，你媽要知道準會心疼死。你大一那年回來，你媽跟我說了好多次，說你瘦了......”

“我很好，工作也好，身體也好，這是鍛煉才瘦的，健康著了。”程薇裝出一副開心的笑容。

劉愛菊將削皮后的橙子遞給程薇，“我還沒問你，你現在找對象了嗎？差不多也該考慮了?！?

程薇將橙子掰成兩半，果汁沾了一手，“最近是在考慮，也不想太著急就隨便找個人嫁了?！?

“那不能著急，一定要找個好人家，丑點窮點都不要緊，關鍵是顧家，知道心疼你?！眲劬赵掃€沒說完，電話響起，她又去接電話。程薇看著墻上的時鐘，慢慢吃掉橙子，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紅包放在桌上，輕輕關上門離開。

這樣的老房子是兩戶一梯，劉愛菊對面那戶便是從前程薇家的房子，只是早幾年已低價轉賣。門是新換的，門口張貼著不少道符，還掛了一面鏡子。程薇站在門口，聽見開門聲戴上口罩匆忙下樓。經過從前的中學，程薇停住腳步。不到下午放學時間，大門還鎖著。沒有學生證，保安自然不讓進，程薇站在門口，朝里望了望。大門口的櫥窗張貼著高考榜單，考上一流大學的人都貼了照片和考上的大學，這是學校的傳統。當年程薇也站在這里，嘲笑胡昊天的照片沒有他本人好看。櫥窗里這些青澀的面孔，應該也如他們當年那般，對未來充滿期待。

想去的地方已去過，程薇回到汽車站坐晚班車，大概很多年都不會回來了。

回到南京，已是華燈初上。400多公里路，四個小時車程，分隔了過去與現實。

窩在沙發里，旁邊的地柜上擺放著一瓶紅酒，茶幾上堆滿各色零食和鹵菜，電視里播放著《絕望主婦》。等到半瓶紅酒下肚，熒屏里的人漸漸變得模糊，程薇醉了。她覺得委屈，她做錯了什么要讓她失去工作。這么一想，程薇迷迷糊糊地撥通了蘇和的電話。

蘇和正在參加科內學術討論，看到程薇的電話，匆匆出了門，生出一股歡喜，“薇薇，我在開會......”

“我，討厭你們......”程薇拿著手機，嘴里罵罵咧咧地。

蘇和一聽，怎么像是喝醉的樣子，“薇薇，你在哪里？”

蘇和問了幾次，都是答非所問。將聽筒的音量調到最大，蘇和聽見呆呆的喵嗚聲，這才放下心來。不等會議結束，蘇和給張主任發了條微信，匆忙開車去了程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