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一走，客廳只剩李佳琪和蘇父。他向來不愛參與女性間的交流，那些婆婆媽媽的事，哪里有金庸先生的書好看。李佳琪人是美，可他還是更喜歡南纖纖的性格。

廚房的水流聲，蘇父口中哼唱的昆曲，令李佳琪放在沙發(fā)上的手變得局促。她當然能看出，對面的人不愿意跟她搭訕，而蘇和避著她去了書房。

蘇母端著果盤從廚房走出來。李佳琪正拿著羽絨服和圍巾，準備離開。

“佳琪，難得來一次，再坐會兒，吃點水果。”

從書房將蘇和強行推出來，蘇母處心積慮地制造相處時間。李佳琪看在眼里，心里是感激的，可她相信蘇和的倔強，她也沒有那么心急。

“佳琪，待會兒讓蘇和跟你一起，下雪天開車不安全。”蘇母將兒子摁著坐下，挑起一片水果塞進他嘴里。“你們住的地方隔得很近，一起走我也放心些。”

“不用麻煩，如果不順路就算了。”李佳琪委婉的拒絕，因為他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同意的話。

“怎么會不順路，你們住的小區(qū)不到一公里路。蘇和開車總是隨心所欲，今天路這么滑，要不是有佳琪我可不放心你回去。”

蘇父歪著身子，頭仰靠在沙發(fā)上，不敢相信蘇母會這般討好她心目中的兒媳婦。蘇和的車技是他親自指點，不就下點雪……

“你們路上小心，佳琪常來玩啊。”蘇母裹著大衣，將倆人送至門口，見他們一前一后走向停車場。

李佳琪在美國早已習慣下大雪，這樣的天氣并不覺得寒冷，反而因為雪停了感到失望。原本這是一段相安無事的路途，李佳琪突然轉(zhuǎn)身，差點撞上蘇和。蘇和退后一步，“你又有什么事？”

夜色很黑，蘇和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大刺刺地彰顯著他有多不耐煩。

“蘇和，你用不著這樣，也不要以為我巴巴地跑來討好你。還是那句話，當年的事我問心無愧。”

“既然問心無愧，何必要向我解釋。”蘇和實在無法想象，那樣的事還可以問心無愧。

“我跟你解釋并不是我心懷愧疚，而是想打開你的心結(jié)，蘇和你現(xiàn)在……。”當年自己提前去了國外，過了大半年才得知蘇和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去逃避。李佳琪口中的惋惜，更多是因為愧疚。

“你一個前任過了六年的時間突然跳出來，要打開受傷當事人的心結(jié)，不覺太晚也很可笑嗎？你實在太高估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六年前，你對我來講就已經(jīng)如同這腳下的積雪，我真的不在意它是不是會立即融化掉。”蘇的聲音很平靜，他的心結(jié)因她而起，可解鈴之人與她無關。

李佳琪與蘇和在一起六年，對蘇和的脾性和習慣都十分了解，他對不在意的人和事不會是這樣的反應和態(tài)度。“蘇和，你就騙自己吧。你如果不在意，你不會放棄美國，也不會放棄譚老給你預留的位置，更不會躲在這里默默變強。你近幾年發(fā)的SCI我都看過了。你有野心，只是你始終逃不出那件事帶給你的困擾。”

蘇和繞過李佳琪，打算先行離開。李佳琪咬著嘴唇，走上前就拉過蘇和。“以我的家世和外形，我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會去找他？你只相信你所看見的，就這樣任性地放棄一切，讓那頂帽子在我頭上坐實，你算個男人嗎？”李佳琪的眼淚就這樣猛地決堤。

“視頻真假，你現(xiàn)在提起來已經(jīng)沒有意義。”

李佳琪一拳打在蘇和的胸口，“那晚他確實單獨約了我，但至少他約我的時候是想討論課題。我怎么知道會趁我不備下藥，他有膽子下藥卻沒那膽子干齷齪的事。視頻前面的臉確實是我，后面的不知道是誰。”

“你的話不足以說服我。”蘇和推開她的手，他討厭回憶。

“蘇和，你這個膽小鬼”，李佳琪一巴掌打過去，“你女朋友出了這樣的事，你不管不問只保你自己。如果不是老師將我提前送出國，我就等著被口水淹死。我再不濟也是出生于世家，我要的男人，我會光明正大地去找。他競爭不過你，只稍微給你下個圈套，你就中招。我還真是高看了你的智商，也白瞎了對你的喜歡。”

狠狠地推開蘇和，地上的積雪很薄，毫無防備的人踉蹌著摔倒在地，后背很快沾滿融化的雪水。后腦勺的寒冷，后背的疼痛，蘇和躺在地上看這夜色，專注的神情仿若夜空掛滿繁星。李佳琪慌張地蹲下去，“蘇和，你怎么了，是不是摔著了，你說話呀，我先扶你起來。”

蘇和躺在這地面，他看到了李佳琪眼里的慌張，就像那年學校運動會。他第一個跑到終點，第二名與他相隔太近，倆人一起摔在地上，她從啦啦隊方陣中跑過來，也是這樣蹲在一旁。很多很多被蘇和拒絕的回憶就在此刻，快速回放......

“你為什么要回來?”

李佳琪抱著雙膝，她為什么要回來？她心里叫囂著：因為我放不下，因為我還愛著你啊。

......

李佳琪捧著一杯熱水，站在臥室的窗前，天又開始下雪。蘇和說：如果你想解釋，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如果你是因為.....我，孤身回來，那你實在不必。入職不滿三個月，還來得及。”她沒有想過離開，從決定在這里定居的那一刻。在她為數(shù)不多的會后悔的事情里，蘇和排在第一。如果她沒有回來，或許她會用殘生來遺憾。

蘇和回到家，開始鼻塞流涕。一顆維生素C扔進嘴里，一口氣喝掉兩杯熱水。他想程薇了，很明顯她沒有想他。蘇和撥通號碼，“薇薇，你睡了嗎？”

程薇看了眼小雅，“正準備睡，什么事？”

蘇和遲疑著，天這么冷。“那算了，你早點睡，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程薇眼眶一熱，“好，晚安。”

久違的晚安，蘇和躺回床上，順手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