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的楓葉從十月下旬開始慢慢變紅。程薇心心念念的賞楓之旅，等到11月初終于實現。這是難得有陽光和藍天的日子。小雅和程薇走在前面，蘇和跟鄭青城提著包跟在身后。現在還不是最佳的賞楓時間，部分楓葉紅黃相間，等到紅似烈火那才醉人。

前面手拉手的倆人，小雅不停講話，程薇時不時放聲大笑。蘇和很少看見她這樣開心，“青城，小雅真開朗，連不愛笑的程薇都這么開心。”

提起自家老婆，鄭青城靦腆地表示贊同，“小雅是直爽的性子，特別喜歡笑。我性格一直很內向，一開始就是被她的好性格吸引。不過程薇，從我認識她開始，她就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看來我們要經常聚在一起，讓小雅的笑容感染大家。”

“聚會沒問題，我跟小雅都是閑人。”鄭青城說了半句話，見小雅轉過頭就閉了嘴。

走了一段距離，四人就著飄落在地的楓葉，席地而坐，只聽得一陣沙沙聲響。

程薇拾起一片紅楓放在手掌，卻聽得小雅說：“薇薇，好像李香君在棲霞寺出過家。”

“棲霞寺難道會有尼姑庵？”李香君的名字如雷貫耳，程薇倒不記得她有這樣的經歷。

鄭青城也拾起一片紅黃相間的楓葉，惋惜道：“后來她又還俗了，還跟侯方域一起回家，可惜等她妓女的身份敗露，被侯家趕出門，不到三十歲便因肺癆香消玉損。”

小雅是女權主義者，最聽不得這樣的事，便嗤之以鼻，“那還不如薇薇喜歡的尾生。”

“什么尾生？”蘇和問。

小雅看著程薇，清了清嗓子，“《莊子·盜跖》曰：“尾生與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那豈不是太傻。”蘇和說完這句話，就后悔了。

小雅一頓劈頭蓋臉，“尾生怎么就傻了，古代又沒手機，他怎么知道女子來不來，自然是要等的。雖然我也覺得他不如站到柱子上，不至于被淹死。哪像現在的男的，別說等了，就化個妝的時間，都要催上百八十遍，完全沒有耐心......”

蘇和震驚地看著小雅，這口才了得。程薇將身后的楓葉拾起來，放在四人中間的位置，抿嘴一笑，這是小雅第一次為尾生辯解。

鄭青城咳嗽兩聲，將水遞給小雅，“蘇和，你之前在BJ念書，去香山看過楓葉嗎？我準備明年帶小雅去。”

蘇和當然去香山看過楓葉，不止一次，因為她喜歡。“香山還不錯，可以去。”

小雅手一拍，“明年四個人一起去唄，就看蘇主任這個大忙人有沒有空。”

蘇和信誓旦旦地說，“必須有空，不出意外的話我請年休假，明年一起，薇薇肯定也是想去的。”

程薇仰頭，頭頂連成片的楓葉，陽光透過枝丫留下交錯的光影。一年的時間，這個約定說得太早。

拿出手機，程薇說：“我給大家放一首應景的歌吧。”

小雅得意地甩著頭發，“我知道是什么歌。”

杰倫的聲音，那首傷感的《楓》：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為何挽回要趕在冬天來之前……

秋天的楓葉，程薇記得胡昊天曾經坐在她旁邊唱，那是多久以前？

四人逛到天色暗淡。程薇一路走一路收藏她認為好看的楓葉，一片一片平整地夾在書里。小雅習以為常，還幫著她挑揀。蘇和不解，楓葉年年有，并沒有什么特別。卻聽得小雅對程薇說：“薇薇，是不是這一次很特別，所以你又留起來作紀念了？”

“對啊，你了解我的。”

蘇和從就近的樹上，摘下一片紅色楓葉，遞給程薇，“這一片我覺得挺特別。”

……

又是忙碌的星期一，李佳琪一直找不到機會與蘇和說話，等她忍無可忍的時候，直接去了蘇和的病區。

中午吃飯的點，蘇和正在辦公室同組上醫生一起吃外賣，李佳琪突然出現在門口。她穿著駝色大衣，倆手插在口袋。“蘇主任，你給我轉過去的病人，有些情況我想跟你溝通，恰好我現在有時間，耽誤您幾分鐘怎么樣？”

安林夸張地張著嘴，“主任，你動作這么快……”

當著這么幾個人的面，蘇和不得不放下筷子，走出辦公室。等關上門，蘇和不耐煩地說：“有什么就在這里說吧。”

李佳琪壓低聲音，“如果你不介意當年的事被人盡皆知，那我可以在這里說。”

蘇和砰地一聲打開門，躲在門后的安林忍住鼻子的疼痛，假裝在門后的白大褂里摸東西。蘇和脫下白大褂，拿起外套，同李佳琪來到醫院附近的咖啡廳。

服務生拿著菜單走過來，“請問兩位需要喝點什么？我們現在新推出……”

“謝謝，我不用。說吧，你想說什么？說完別再來找我。”

“兩杯拿鐵，謝謝。”李佳琪放下外套，心里隱隱升起怒氣。

蘇和見李佳琪不開口，不耐煩地說：“既然你不說，我就先走了，以后不要再做這樣無聊的事，我很忙。”

李佳琪眼里含淚，“我放下自尊來找你，你連這點耐心都不肯給。既然你不愿意聽，我也不需要解釋，你走吧。”

“你真是無聊。”蘇和從錢包里拿出錢放在桌上，直到離開，目光也未曾在她身上停留。李佳琪靠在沙發上，任眼淚滑落。

“美女，你的拿鐵。”

“好，謝謝。”李佳琪擦干眼淚，拿鐵曾是他們的共同愛好，因為那件事，她失去和錯過了一切……

蘇和黑著臉回到辦公室，安林感受到低氣壓，深深地吸了吸口氣，再慢慢呼出。

李佳琪喝完兩杯咖啡，慢慢走回醫院，路上的楓葉開始變紅，她懷念香山和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