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跑出商場，在一棵樹面前停下，慘白的臉被夜色掩蓋。她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謾罵。當年父親去世，鄰居對他們指指點點，催債的人威脅要抵押他們的房產，甚至賣掉她。現在，蘇和知道了，她反而安心下來。

張愛玲說：愛一個人如果低到塵埃里，就會開出一朵花。程薇不贊同，她不會因為愛情低到塵埃里。人生有很多可選擇和不可選擇。出生不能選擇，父母不能選擇，自由和愛情可選擇。論自尊和愛情，她選前者，這是她母親用生命給她換來的。

“薇薇，你還好嗎？”小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不知道怎么安慰。

程薇用力擠出笑臉，眼前的人一定是老天派來拯救她的，“小雅，剛剛你好厲害。”

小雅想起蘇曉的樣子，恨不得將她揍成豬頭，再拉她逛街游行。“要不是他們人多，我一定會替你出這口惡氣，胡昊天怎么會娶這樣的人，真是瞎了眼。不過，薇薇，你與蘇和……我不想你受委屈。”哪怕鄭青城與她，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有愛情。

程薇想得很通透，她接受蘇和的喜歡，但不會接受這種差距帶來的委屈。她已經是孤身一人，腦袋里還裝著炸彈。

八月的金陵很熱，早上的那陣雨讓空氣濕而悶。裙上的那點湯漬已經風干，很快，汗水又將這塊布料與皮膚緊貼在一起，讓人難受。“小雅，我想先回去洗澡，然后我請你在我家附近吃日料，怎么樣？”

還能想著吃東西，小雅放下心來。不過，現在已沒了吃日料的心情，她只想抱著空調，好熱熱熱。

程薇家，小雅抱著薯片坐在沙發上，電視里播放著佩奇。“薇薇，我要餓死了，什么時候出發呀？”

“馬上就好。”程薇將濃密的長發編成一根粗麻花，搭在身后，換了休閑褲和露肩T恤兒。

小雅看見程薇的打扮，十分不滿。“薇薇，去換一身清爽的裙子，這么熱的天。”

“就出去吃個飯，多麻煩呀。”

“不行，我要形象的。”

等程薇換了碎花小裙，胡昊天已來到程薇家門口。蘇和讓他趕緊過來找程薇，又不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看著程薇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松了一口氣。“薇薇......”

“薇薇，這是誰？”小雅看著胡昊天問道。

“我的高中同學，胡昊天。”已經刻意保持距離，還是被蘇曉說得那般不堪。

小雅低聲念叨著：“高中同學胡昊天，那豈不就是住在……豈不就是你的高中同學。”

胡昊天原本就急于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聽著小雅這句完全沒有邏輯的話，耐心全無。

“薇薇，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小雅肚子里還窩著在餐廳沒有滅掉的火，正好他送上門來。“因為你的漂亮老婆，又是摔東西砸人、又是罵人的。我和薇薇到現在都還沒有吃上飯，真是倒霉透頂，哼。”

程薇不想再與胡昊天有過多瓜葛，也不想讓他和蘇曉發生爭吵，輕描淡寫地說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蘇曉將我的家庭情況告訴蘇和了。本來也是實情，遲早我也會告訴他，這沒有關系的，你快回去吧。”那語氣就像是陳述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胡昊天慌了，這樣的程薇又成了記憶里那個憂傷的程薇，聽起來很體貼的話，可你感受不到溫度。

小雅看到胡昊天臉上沒有絲毫歉意，很是生氣。“姓胡的，你沒有娶我們家薇薇，那是你的損失。你為什么還要將薇薇的家事告訴她，讓她把話說得那么難聽……”

“小雅，別說了。”程薇提高聲調，“胡昊天，你回去吧，我這里沒什么事，也沒有想跟你說的。你最好別再來找我了。”

“你，這是要跟我絕交嗎？”胡昊天盯著程薇，見她轉身躲開了自己的目光。

“薇薇讓你回去，你就趕緊走啊，回去正好把你老婆管好，別放出來咬人。”小雅握著把手準備關門，被胡昊天抵住：”你這人怎么這樣，我還有話沒說。”

“我就是這么說話，你老婆說得可比這個難聽的多……”小雅也死死抵住門，不讓他進來。

“你們都別說了，胡昊天你也回去吧。”程薇拉過小雅，將胡昊天推出門外，門就這樣關上，帶來的一陣風從胡昊天臉上經過，像是耳刮子打過一樣。

“小雅，我只能點外賣請你吃飯了。”

小雅回到沙發：“我要吃小龍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