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的剖腹產手術選擇在國慶節當天，原計劃提前一天住進病房。九月二十八日凌晨，程薇在疼痛中醒來。她側著身子，在不規律的宮縮中半睡半醒。

天蒙蒙亮，宮縮逐漸加重，程薇叫醒白秀珍。小雅父親開著車，將程薇送到醫院。疼痛的感覺已主導她的大腦，程薇緊閉著雙眼，嘲笑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無比想念蘇和。

被推進手術臺前，程薇拉住白秀珍的手，說了幾句悄悄話。白秀珍頻頻點頭，手術室的門緩緩關閉。一個多小時過去，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護士懷里抱著一個新生兒，喊道：“程薇的家屬在哪里？”

白秀珍和小雅父母走向前。裹在包被里的小毛毛睜著一只眼，好奇地東張西望，惹得小雅父親哈哈大笑。

“跟程薇長得不太像。”小雅母親憐愛地端詳著他的五官，聽得小雅父親咳嗽了一聲。

護士打開新生兒的包被，“核對下，產婦叫程薇，寶寶出生時間7點18分，六斤六兩，是個男孩，都看好了啊。來一個家屬跟我走。”

小雅母親多年不帶小孩，看見小毛毛變得手足無措，“白大姐，還是你去吧，連怎么喂奶我都忘記了。我們在這里等程薇。”

白秀珍喜滋滋甚至迫不及待地說：“好勒，那我先過去。我們請的月嫂，我馬上給她打電話，讓她一早就過來。”

程薇躺在手術室，眼淚靜靜流淌，這是她的孩子，可惜她父母看不到了。還有蘇和，他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如果知道他會在乎么。

醫生正一層一層地縫合傷口，程薇激動地等著回病房，跟她的毛毛待一起。胸口突然憋悶，連咳嗽都沒有力氣，程薇發出微弱的聲音，眼前一黑失去知覺，眼角掛著一滴淚。

心電監護突然發出報警聲......

“不好，心跳呼吸驟停了。”

麻醉師一個健步站到程薇身旁，開始胸外按壓，另一名麻醉師立即準備氣管插管。

“怎么會突然呼吸心跳驟停，該不會是羊水栓塞吧？”

主刀醫生對著身旁的護士叫道：“地塞米松5mg 立即靜推，10mg靜脈滴注。上一組多巴胺，趕緊再開一個靜脈通道，加快補液。準備肝素，聯系輸血科準備血漿，暫時不除外羊水栓塞。”

看了眼正在氣管插管的麻醉師，主刀醫生對身旁的年輕醫生囑咐道：“你去打電話，通知科主任，并立即請呼吸科、ICU、心內科急會診。另外，出去一個人立即跟程薇家屬溝通現在的病情，下病危通知單。程薇沒有心臟病家族史，呼吸心跳驟停的原因還是首先考慮羊水栓塞。”

“怎么會這樣，她是初產婦，又這么年輕......”

“誰來支援下胸外按壓......”

“不好，流出的血增多了......”

手術室門口，他們沒有等到程薇，而是一位穿著手術衣帶著帽子口罩的醫生。

小雅父親扶住因為驚嚇而站不穩的夫人，問道：“醫生，你說什么，程薇呼吸心跳驟停，怎么會這樣？那她現在是什么情況？”

小雅母親頭暈目眩，靠在先生老公肩膀上，催促道：“別說了，醫生你快去搶救，要是人沒了，這可怎么辦啊。”

醫生理解家屬的心情，但是病危通知書還是要簽的，這是規定。“病危通知書，這里要你們簽字。目前已在組織搶救，我們也一定會盡力搶救。不過，羊水栓塞幾乎是九死一生，你們還是做好全面打算......”

“簽簽簽，你別說了，快去搶救。該用什么藥你們就用，我們只要人回來。”

小雅母親不住嘆氣，“程薇這孩子，命實在太苦了。”

......

安林在電梯口，看見一名孕婦走得雄赳赳氣昂昂，風一般從自己身旁經過。

小雅沖到護士站，又沖進醫生辦公室。醫生護士心里一咯噔，難道科里出了什么狀況？

小雅找了一圈沒見蘇和，索性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地找起來，直到看見正在查房的一堆醫生。拉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雅氣喘吁吁地問：“蘇和了。”

這位剛來進修的醫生，連蘇和是誰都不知道，又拉過自己前面的人，“請問科里有叫蘇和的醫生嗎？”

實習同學茫然地搖搖頭，“我剛轉到這個科，也不知道，你再問問別的人吧。”

小雅的耐心殆盡，氣得將兩人一把推開，大聲問：“蘇和在哪里？”

小雅的吼聲，讓正在查房的主任停下來。她轉身看向小雅，以及她隆起的腹部。“你找蘇和什么事？”

終于碰見個知道蘇和的人，小雅插著腰，“請你告訴我蘇和在哪里，我找他有急事。”

“他在XZ支援還沒回來，你現在找人是找不到的。”

小雅不信，解釋道：“我不是來醫鬧的，我只想找蘇和。人命關天，我請求你們告訴我他現在到底在哪里？”

“蘇和主任確實去XZ支援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醫院官網看下近期的新聞，或者微博也能搜索到。”

小雅生氣地拿出手機，“既然他在XZ，那請你把他手機號告訴我，我自己找他。”

主任放下手中的片子，這么多年他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醫鬧，怎么敢隨便就將手機號告訴她。“不好意思，我們不提供私人電話。”

小雅做著深呼吸，穩住自己的情緒，“這位主任，我都說了我不是醫鬧，我是真有急事找他。”

“抱歉，我們確實無法提供。現在是查房時間，今天還有好幾臺手術，如果你繼續干擾我們的工作，我只能叫保安過來。再或者，報警。”

見眾人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小雅氣急敗壞地指著面前的一堆人，“我都說了人命關天，你們還如此冷漠。如果我朋友發生意外，你轉告蘇和，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小雅一走，主任身后響起竊竊私語。安林抱著病歷本走進房間，只聽見有人說起“蘇和”兩字，在看見他時卻閉了嘴。

去蘇州的高速路，鄭青城一邊開車，一邊給蘇和打電話。“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小雅坐在后排，想起了胡昊天。別扭地撥出號碼，只聽得“嘟嘟嘟”聲響，小雅“哇”地一聲哭出來。“為什么需要他們的時候，這些人就消失不見了。全是渣男，不折不扣的渣男，你們男人每一個好的。”

聽見哭聲，鄭青城煩躁地拍著方向盤，“老天會眷顧程薇的，你懷著身孕不要太難過。”

......

手術室的搶救還在繼續。在醫務科協調下，已集中了二十多位醫生全力支援。

產科病房，嬰兒車里的小毛毛不肯喝奶粉，小手抓著白秀珍的袖子，哇哇大哭。白秀珍抹著淚將人抱進懷里，“毛毛乖哦，喝點奶。等你媽媽出來，上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