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佳琪去了疾控中心。理由是在蘇和暴露HIV的前一天，她用過他的指甲刀。不管過程怎樣，她也搬進了單人小宿舍，與蘇和恰好對門。醫療隊的同志聽到這里，突然能理解為何那天李佳琪會那么激動地沖出去。不過，不除外個別人心里邪惡的想法。總之，她與蘇和一樣，暫停工作，接受預防性治療。

院長知道后郁悶地將兩人所在科室的科主任叫到辦公室，說是商量對策實則將怨憤發泄了一通。兩人都是醫院重點培養的骨干，送去XZ支援還都出了這樣的事。報道騎行的微博熱度才稍微減退，如果暴出這樣的事，那以后的支援鐵定會變得困難。兩位科主任再三表示會規勸他們回來，并對天對地發誓不會告訴第三人。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會告訴第四人。

兩人鐵了心不愿回去。最終的結果，院長選擇妥協，讓他們結伴旅行時注意人生安全，避免其他意外。

李佳琪收到院長秘書回復的郵件時，笑得前仰后翻。院長怎么會猜到他們不想回去，其實是想去旅行。日喀則醫院的領導自然不同意他們遠行。為了他們的人生安全，要求兩人至少每兩天出現一次，如果出去旅行務必通知醫院的后勤處，他們安排專車接送。

“安排專車接送，這還怎么讓人旅游，說好的兩天實際上成了一天。”蘇和將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查了兩天的攻略就此作廢。

李佳琪從垃圾簍中撿起紙團，挑挑揀揀地選了日喀則附近的幾個景點，“你要理解，他們可能是怕我們想不開，萬一輕生。”

沉默之后，兩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李佳琪擦掉笑出的眼淚，問道：“圣湖瑪旁雍措、鬼湖拉昂措、佩枯措，我們要去哪一個？”

蘇和將筆記本遞給李佳琪，“網上有傳言，說是如果能在佩枯措湖看到希夏邦馬峰的人會有好運降臨。”

“那當然去佩枯措。”李佳琪在紙上畫了一個圓圈。

蘇和拿過筆記本，將路線轉發給李佳琪，“如果我們真看到那個希夏噠噠人，你最想交的好運是什么？”

李佳琪還沒想好，蘇和補充道：“除外HIV這件事。”

李佳琪果真認真地做了一番思考，她又不需要太多錢，“那還是發一篇柳葉刀吧，或者你要跟我求婚。”

蘇和笑道：“柳葉刀可以有，后面的那個玩笑就一點都不好笑了。求婚一定會有，只是那個人大概率不會是我。”

“不要這么確認，要不要打個賭？”李佳琪環住蘇和的脖子，蘇和的耳朵漸漸變得滾燙。

“蘇和，如果你真的跟我求婚了，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送你一篇柳葉刀。如果你沒跟我求婚，那你要送我一篇柳葉刀。”

蘇和捉住李佳琪亂動的手，斬釘截鐵地說：“一言為定，必須是柳葉刀，要不要留個證據？”

李佳琪認真地拿出手機，打開視頻拍攝功能，將兩人裝進鏡頭，“這個人叫蘇和，他說如果跟我求婚了，我就要送他一篇柳葉刀。”

蘇和接著李佳琪的話，“這個人叫李佳琪，她說如果我沒向她求婚，我就要送她一篇柳葉刀。”

李佳琪笑著蹂躪蘇和的頭發，“今天是xxxx年x月x日，我們正在XZ的日喀則市，天氣還不錯這樣子。宣誓人是李佳琪，and.”

蘇和指了指自己，“and蘇和。”

兩人做了好幾套旅行方案，可都被意外打破計劃。蘇和吃藥不到一周出現肝功能異常，轉氨酶指標升高了好幾倍。藥又不能停，蘇和只能接受保肝治療。而李佳琪則是被反復發生的上呼吸道感染折騰地食不下咽。等到終于停藥，已是八月下旬。兩人拿到第一次復查的結果時，小小慶祝了一番。

蘇和為自己終于恢復的食欲，獨自去了趟川菜館，因為李佳琪并不能吃辣。為此，李佳琪強迫他給自己摘了一個星期的花，修剪后裝進花瓶。

李佳琪將花枝修剪得很好看，透明的花瓶里放了一些枯枝和鵝卵石。蘇和興致高昂地為這瓶花作了素描。畫著畫著，程薇又浮現在他腦海里。去年的某一個下午，他們一起在陽臺畫畫，他畫了程薇作畫的樣子。

“蘇和，你怎么不順便把我畫進去，我自認比花美。”李佳琪看著白紙上孤零零的一瓶花，奪過蘇和的筆，簡單地勾勒出一個女孩的背影，末了還簽上蘇和的大名。

“你看我的模仿能力是不是很強？”

李佳琪得意地放下筆，蘇和發出嘖嘖聲，“簡直就是我本人簽的，這樣豈不是很危險。”

“你把我娶回家就不危險了。”李佳琪嬉皮笑臉地看著蘇和。

蘇和一愣，他跟程薇說過類似的話。當初他用程薇的秘密威脅她，最后他們在一起了。“佳琪，還要不要去佩枯措？如果不去的話，我要開始準備看文獻了，爭取能用meta發一篇柳葉刀。”

“當聘禮嗎？”李佳琪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當然是為了賠償那份賭約。”

李佳琪一掌拍到蘇和的背上，“討厭，娶我回家比寫柳葉刀容易多了，我是不是應該加上附加條件，如果沒有寫出柳葉刀會如何？”

“那就柳葉刀子刊吧，畢竟CNS太難了。我總要留著一撮頭發，等年齡大了用來擋風。”

兩個人你推我推，笑聲傳到了樓下，好在上班時間沒有人經過......

XZ的湖泊似乎都與神山毗鄰，例如佩枯措南側60公里就有希夏邦馬峰。希夏邦馬峰北側40公里有雅魯藏布江。蘇和與李佳琪去佩枯措的時候已經是九月，雖然還沒有到佩枯措最美的季節，可那湛藍的湖面還是美得讓人驚嘆。他們甚至懷疑，那抹湛藍是不是用顏料涂抹上去的。

這片湖泊是安靜的，周邊很空曠。李佳琪大喊著蘇和的名字，偶爾有一些小動物從他們身旁經過。蘇和拿起相機不停咔嚓，李佳琪故意跳進鏡頭，擺著各色pose。直到平靜的湖面，突然襲來一小團龍卷風。

李佳琪拿起大絲巾圍住自己和蘇和的臉。絲薄的圍巾下，他們的頭僅僅靠在一起，耳邊縈繞著彼此的呼吸。

這陣風過了，李佳琪拿起空的純凈水瓶，裝了整整一瓶沙，塞進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