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一幢紅白相間的樓。兩個男生幫她抬著行李箱吭哧吭哧爬到五樓會計系新生的宿舍,放下就落荒而逃。這個超重的行李箱,成了他們未來一段時間的心理陰影。
這是四人寢室,上鋪睡人,下鋪是桌子和簡易書架。其中三個床鋪都掛了蚊帳,只有靠廁所那鋪床還是空的。朱珠放下背包,到廁所里找了塊抹布,先把床板擦干凈,再掛上蚊帳。
等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時,她的室友都回來了。
她們三個人來得早,彼此間已經熟悉了些。其中一個圓臉的女生主動向她打招呼:“你好!新同學。”
朱珠手里拿著書,轉過頭來向她們回應:“你們好!我是朱珠。”
圓臉女孩子很開心:“啊,你就是朱珠。昨天我在新生名冊上看到過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叫何歡,她是郭曉琳,她是秦文惠。”
順著何歡手勢看過去,郭曉琳嘴唇有點厚,秦文惠耳墜造型夸張。
她又向二人點頭示意,接著擺她的書。
“哎,你這蚊帳怎么掛的?”郭曉琳聲音尖尖的。
怎么掛?還不是這樣掛?朱珠抬頭看,發現了問題的所在,她把蚊帳前后弄反了。
三個人笑著,何歡主動爬上去,解開繩子:“你也是有才,這是上鋪,你把口子放在后面,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天賦吧。”朱珠悶悶地說。
何歡膝蓋跪到她的床板,感覺到硬得硌人,掀開她鋪好的床單一看,又發出一聲驚嘆:“你怎么沒鋪席子?”
“呃,沒鋪席子不能睡嗎?”朱珠迷惑。
何歡無語,看向另外二人。秦文惠挑挑眉,然后攤開手:“迷糊的天才少女?”
“莫非我們以后要拯救天才少女?”郭曉琳雙手抱在胸前。
何歡拆好綁蚊帳的繩子,把蚊帳前后掉過來:“別等以后了,現在就開始拯救吧。”
掛好蚊帳,三個人帶她走財大的后門出去,門外是一條熱鬧的長街,街面不寬,兩邊全是商鋪和小攤,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由于是在高校區,顧客基本上都是附近高校的學生。
何歡她們幫朱珠買了涼席,還有水桶臉盆牙刷牙膏洗衣粉,買齊了又一道去附近的小飯館吃飯,慶祝四人成為室友。吃飯期間聊天朱珠得知,何歡跟她是同個城市不同縣份的老鄉,秦文惠是西嶺市人,郭曉琳來自外省。
四個人里,按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朱珠是最小的。何歡說:“叫朱珠不太好聽,以后我們就叫你小珠吧。”
朱珠喝下一口湯,表示沒有意見。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朱珠看到蚊帳里停著三四個吸飽血的蚊子,慘叫一聲,把其他三個人都驚醒了。與她對頭睡的秦文惠問:“發生什么事了?”
“沒事。就是昨晚我忘記上夾子,讓蚊子咬了。”朱珠說。
另一邊在刷牙的郭曉琳吐掉嘴里的泡沫,無奈地說:“小珠你到底是迷糊的天才,還是生活的低能兒啊?”
“我當然是天才!”朱珠一邊打蚊子一邊說。
諸葛躍召集了珠算協會的幾個骨干成員在學社樓里開會。學社樓是一幢五層樓高的舊樓,外墻被一棵巨大的爬山虎占滿,里頭的教室都非常小,上不了大課,于是便給學校各社團提供場地。經過他的努力,學校終于給珠算協會撥了一個固定教室,既是會議室,也是珠算集訓隊的訓練室。
上個學期,上一任會長畢業,經過協會內部民主選舉,他當選了會長,又順理成章地當了上珠算集訓隊的隊長。肩上的擔子,那叫一個重啊。
開會的主要內容,就是新學期的招新問題,同時還要兼顧集訓隊隊員的選拔。珠算協會在財大屬于冷門社團,比不上那些文學社計算機協會,每年的招新就是老大難。招進來的人如果不是對珠算有興趣,常是堅持不了多久,集訓隊每天都需要有個固定的訓練時間,枯燥無味,靜不下心來的人很難留得住。
除開他自己是真正的熱愛,其他人進來,有的是因為會長的人格魅力,有些人是因為想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珠算協會在財大發展空間有限,聽說好幾次差點要被學社取消掉,又有人力挽瀾起死回生。
他站在講臺上,看看臺下坐著的幾個人,扶了扶眼鏡,慢慢地說:“在座的各位同學,又到新學期了,今年我們的社團招新,大家有什么想法嗎?”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有說話。最后副會長胡婕開口:“我們要在招新的宣傳上多下些功夫。”
“比如?”接她話的是顧俊,他是諸葛躍的室友。
“現在不是流行視頻嘛,我們也可以做一些這種動態的宣傳片。”胡婕說。
“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創意。”諸葛躍說。
“經費呢?”顧俊接著問。
“經費的事情我來解決吧。”諸葛躍說。
大家都愿意相信他,他能替珠算協會爭取到一個固定的教室,就很能說明他的能力了。
“大諸,”胡婕是他的高中同學,同年考入財大,只是一個在統計系,一個在金融系,關系比別人要近一些,她不叫他會長而是換個親昵的稱呼:“經費靠你一個人掏腰包能解決多少?協會是大家的,不是你一個人的。”
其他人看著胡婕,再看看諸葛躍,眼睛里有星星在亂飛。
“經費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諸葛躍再次強調這個事情:“你們有好點子好創意就行。”
“我們去參加珠心算比賽的成績一直不太理想,這也是導致我們協會沒有形成良好發展的原因之一。我們的水平一直是業余的。”說話的是柯以明,他也是他的室友。
過去他們選拔集訓隊隊員的方式格局都非常小,首先必須是珠算協會的會員,然后才有資格進入選拔。
“那我們今年換個方式吧。”諸葛躍在本子上寫下一行字:“回頭我跟徐教練溝通這件事。我覺得老是參加省級的比賽沒什么意思,要是能去參加國家級比賽就好了。”
“培養人才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時間。你別太著急了。”胡婕溫柔地說。
眾人眼里的星星又在兩人身上閃來閃去。
諸葛躍清清嗓子,尷尬地說:“那就拜托各位了。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今天的會就開到這里吧。”
顧俊上來摟住他問:“一會兒去哪?”
他看著站在一旁的胡婕,猶豫了一下:“回宿舍吧。我去找點東西。”
胡婕不失風度地同他告別。
何以明也圍上來,看她遠去的背影,調侃道:“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話太多了不好。”諸葛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大步走出去。
他們三人前腳剛回到,梁孝天后腳就大汗淋漓地跟著地來。諸葛躍頓時就拿個本子,嫌棄地扇風。
“四眼,你們干嘛去了?”
“我們珠算協會今天開會了。”微胖的柯以明回答。
梁孝天“噗”地一聲笑了:“你們還真挺當一回事的。”宿舍里四個人,三個都去打算盤了,他去珠算協會參觀過,柯以明虎背熊腰地坐在桌子前撥弄算盤,那個樣子別提有多滑稽。他不喜歡這種斯文的愛好,他覺得男人就該生龍活虎地去運動場。
“道不同,不相為謀。”諸葛躍放下書本,拿起飯卡,要去食堂吃飯。
“哎哎。”梁孝天想起一件事情來:“昨天我在籃球場上見到一個高個子妹子,兩條腿又細又長,會計系的新生。”
顧俊馬上把頭湊過來,八卦地問:“長得怎么樣?”
“你的腰還好吧?”諸葛躍不經意地問。
“別提了,替她扛了一路的行李箱,超級重。”梁孝天甩甩肩膀,然后回過神來:“不對,你怎么知道?”
“我在辦公室樓上看了。隔著那么遠,都能聞到你身上又騷又浪的猥瑣味。”諸葛躍說這話的時候,眉頭是皺著的。
梁孝天聽著這話沒生氣,反倒笑了:“四眼你說這話的時候怎么陰陽怪氣的?難道你紅鸞星動,不做清修的苦行僧了?”
“主要是你身上的味道太臭,我要被熏死了。”
“毛病!”梁孝天扯扯自己的球衣,放到諸葛躍面前:“你好好聞聞,哪里臭?哪里臭?”
諸葛躍打掉他的手,要是剛才的語氣是玩笑,現在是開始有點厭惡了:“你還以此為榮?”
顧俊是個人精,聽出他話里的不悅,趕緊攔著梁孝天:“真的很臭,快去洗洗,我們先去食堂吃飯了。”
這兩個人,一個性格活潑外向,一個沉斂安靜,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碰到一塊總會讓其他兩個人夾在中間難做人。相處兩年下來,顧俊和柯以明都摸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脾氣,然后學會了在夾縫中求生存的本事。
柯以明把諸葛躍往門外推:“走走,吃飯去。”到了門口回頭朝梁孝天喊:“要不要我們幫你帶飯回來?”
梁孝天已經走進衛生間里,大聲地回復:“不用了!”
諸葛躍被二人架在中間,不滿地說:“你們兩個,說好聽點叫和事佬,說難聽就是攪屎棍。什么事情都無原則地慣著他,以后有你們吃虧的時候。”
“沒那么嚴重,沒那么嚴重。”柯以明打哈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