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治傷
- 蓬山紀事
- 樟木匣
- 2638字
- 2019-11-27 10:36:24
葉瑤盯著巨大的蛇身消失在水澤深處里潛伏不出,馬上又調轉頭氣勢洶洶地殺向山魈。
她初時救人無暇,此時才發現原來祁越和山魈也在斗法,方想起來,祁越雖眼盲孱弱,卻如傳言中一樣,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陣,先前早以山石地利為憑,飛速地制造了一個陣法。雖無靈力加持,但足以將頭腦愚鈍的山魈困在其中。
此時,山魈受陣中迷境所困,奔突良久不能出,顯見得暴怒異常,紅衣被拋入陣中,被它巨掌握住,隨著它的動作,如巨浪中一葉小舟搖擺,十分驚險。
圖鶩陰惻惻地在空中喊道:“蓬山山主,凡事可以商量嘛,何必為了一塊木頭,傷了我們的和氣?!?
葉瑤調轉了攝焰的劍尖方向,冷冷地指著她。
圖鶩看了一下陣勢,嘿嘿陰笑道:“想不到你還找來了個幫手。這孩子不錯,有兩下子,不過此陣臨時而立,需得隨時算計應變,就算困得住我的兇獸寶貝一時,他一介凡人之軀,又能損耗心力到幾時?”
葉瑤看了一眼祁越,見他臉色漸如透明般發白,間或對阿柒發布號令,改動一些木石花草的位置,看起來只改動一點點,但其間運籌早已千萬。她先前欲沖入陣中而止步,也是擔心直入陣中會壞了陣法,反而令形勢更加緊迫。
山魈的嘶吼在山間回蕩,葉瑤索性直面圖鶩,厲聲道:“您老人家打蓬山的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實話告訴你吧,只要有我在,這山中的一草一木你都休想動分毫。你毀我一木,我燒你一山;你傷我一人,我滅你滿門!你看著,我現在就去宰了你的寶貝,抬回山中做冬糧!”
“嘖嘖嘖。小丫頭片子。”圖鶩磨著晃蕩著幾顆牙的黑洞洞的憋嘴,獸般兇狠的目光閃爍:“別以為仗著有把神器就惹不起了。跟你打了幾回,誰不知道你的那點能力,總有一天要給我的兇獸塞牙縫。”
“今日就算了,不過想跟你借點糧食,年輕人小氣,我老太不跟你計較?!眻D鶩突然打了個唿哨,山魈停止了動作,把紅衣丟在地面上,蹲伏了下來。祁越那邊感應到場中變化,立時松弛了下來,整個人也倒了下去。
“看見了吧。臭丫頭。你的人也是強弩之末了,不如今日我們就各自散了,以后再慢慢算賬,如何?”圖鶩道。
葉瑤知道圖鶩老太今日是沒討到便宜,起了退意,不久肯定是卷土重來,但眼下,紅衣那邊生死不明,祁越也不容樂觀,她沒道理再意氣用事,于是沒好氣地點點頭,容圖鶩帶著山魈走了。
她第一時間下去看紅衣,紅衣的情況比想象中更糟,只在她懷里一瞬,凄凄叫了聲:“山主”,就褪成了原形——一段楓木。葉瑤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扛了紅衣打算回去找老叔公商量。
那邊阿柒飛過來喚道:“紅衣,紅衣。去看,祁越?!?
葉瑤想起來,心急之下差點把祁越忘了,便跑過去看祁越,探了下他的鼻息,松了口氣,對阿柒說:“沒事兒,他死不了。”接著站起身來,背著楓木就往山上飛。
阿柒顯然不滿她對祁越如此敷衍,追過來啄她,大叫:“紅衣,沒良心。”
葉瑤揮手趕它走,邊飛邊解釋道:“我現在有急事,你去叫崔娘過來扶他回去,休息好就活蹦亂跳了,放心。”
阿柒還是有些不滿意,可是它也沒有辦法,逡巡了兩圈后只好去找崔娘了。
葉瑤一路飛上山頂,沖進草廬,幾乎要撞到老叔公臉上,把楓木往桌上一放,問:“叔公,這可怎么辦?”
老叔公“呀”了一聲,本就像山核桃一樣的臉此刻更皺得難看,雙目涌上晶瑩:“紅衣!哎呀呀,你這苦命的孩子哇。好容易數百年修成人形,竟遭此劫難,真是太可憐了?!?
“沒救?”葉瑤不相信般問。
老叔公顫顫撫著楓木不說話。
葉瑤心里往下沉,那個活潑伶俐天天在眼前聒噪的小姑娘,說沒就沒了,從此變成了一截枯木?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這個事實,整個人在老叔公的嘆息聲里跌坐了下去。她的腦子一時亂哄哄的,心痛有之,悲憤有之,愧疚有之。
她恨自己無能。如果璧月在呢?璧月一定有方法的!他什么都能醫,九宸天上的神祗們都慕名來黎山找他。紅衣也不過是一棵樹罷了,世上枯木逢春、起死回生的法子多了,又怎會治不好一棵楓樹。
就在葉瑤正要下決心帶著紅衣去找一趟璧月時,老叔公突然說:“山主,紅衣是樹精,元神受到重創,無法再聚成人形,要修補元神,就得以豐沛靈氣的水土再養護百年,或能重現天日?!?
“太好了,哪里有這樣的水土?”葉瑤大喜。
老叔公回想了半天道:“幼時曾聽聞過,招搖山中有奇珍異寶無數,其中有土名息壤,無中生有,生生不息,是可創大陸的神物。別說一小捧土了,就連息壤散發的氣息也足以滋養、催生無數草木精靈,得道飛升。”
葉瑤道:“你的意思是,收集到息壤的氣息給紅衣養著,不僅可以恢復,還能直接成仙了?”
“大抵不錯。”老叔公對葉瑤道:“山主暫給我兩日,我與碧闌查查典故出處,若果真如此,紅衣復生有望。”
葉瑤點點頭,揮一下手說:“那好,你們快去。”
老叔公突然眼尖地發現,葉瑤的衣袖有些異樣,遂拉過手臂一看,兩道鮮紅的撕裂如鞭子以見骨的力度抽打過,觸目驚心:“丫頭,你也受傷了!”
葉瑤抽出手來,淡淡道:“被肥遺的尾巴掃了兩下,皮外傷,不妨事。”說起來有些頹喪和自嘲:“是我能力有限,連條臭蛇都打不過,終究還是沒護住大家?!?
老叔公猛烈搖頭,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丫頭,別這樣。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知道她心情低落,叔公嘆了口氣,也不再相勸,便離開了。
老叔公拄著拐杖出門后,葉瑤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兩天,盯著桌上的楓木發呆。夜幕已降,老叔公那邊沒有送來消息,她也不知道該干什么,總覺得再這么待著下去會發瘋。終于,她跳下椅子,打開門準備走出去透透氣。
令她驚訝的是,門外竟站著祁越,在她開門的同時舉了手正要敲門。
她訝然沒有說話,祁越卻似乎已經察覺到眼前是何人,似乎有些急切地想伸手觸碰一下,但又立刻放下來。
“紅衣?你沒有事吧。他們說你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在婆婆這里休養?!?
葉瑤猜想老叔公他們一定是對山民們隱瞞了紅衣的實情。祁越的臉色一看就是剛剛醒來,透著虛弱。
“唔。我是受了點皮外傷,山主給我看過了,沒什么大事?!比~瑤含糊答道。葉瑤不想把事情解釋得太復雜,剛好紅衣也沒法現身,索性就讓這人糊涂錯認下去好了。
祁越臉上如釋重負。阿柒卻記得葉瑤撇下祁越獨自跑掉的舉動,頗為不爽,喊道:“紅衣,丟下,祁越。”
祁越抓它下來,拍了拍它的腦袋道:“不得無禮?!?
葉瑤沒想到這鳥兒還挺記仇,尷尬地笑笑道:“當時我……有點內急。”說完就看見阿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祁越習慣了葉瑤大咧咧的說話風格,不以為怪,微笑道:“那自是要緊?!?
葉瑤聽他如此好說話,也是哭笑不得,于是找了話岔開:“你現在已經復原了?
祁越點點頭:“北景偶有戰事,我也時常隨軍,演算布陣并非奇事。加上已休頓兩天,心神已經清明無礙了?!?
“行啊,那你回竹屋好生休息著。蓬山的事,牽連到你,我很過意不去?!比~瑤歉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