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口吻依然冷淡：“五百萬年前天族主中天劃三界，十六萬年前尊主與天族一戰，十萬年前天樞現紅蓮預言。從確定白晝流星與昆吾山關聯的一刻開始，昆吾山就在天族的眼睛之下，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在天族的掌控之中。有多少雙覬覦的眼睛在暗處盯著，天族比任何人都想得到毀之后快。焚天之戰后，天族作為唯一的神族，縱然以絕對的實力掌控三界，但經歷分裂后，實力已然不復從前，獸族、人族，羽族，靈族還有魅族、幽冥族，這些天族治下的族類或假意逢迎，或曖昧觀望，或蓄勢待發。若不是多方制衡，互有忌憚，就是十座昆吾山也早被鏟平。尊主行事，還是小心為上。”

“那公子認為眼下如何處置？”蘇謩面色凝重問。

“通知飛瀾，禁地失竊既然與鮫族關聯，斑斕海很快就會起大風浪。要想渡過這個難關，除了要找一個替罪羊外，今后的貢賦，美人、鮫羅和明珠都要準備充足些。”夜梟發出嘲諷的笑聲，竟像孩子的啼哭。

“那飛瀾難道不會辯稱受我魔族指使或脅迫？”罌媛忍不住開口問道。

“哼。一個勾結魔族的罪名足以令天族號令各族征討，而且若是我們不認，他又如何令人信服？”夜梟道。

蘇謩了然。他最后試探著問道：“不知這替罪羊……？”

夜梟不語，他也就沒有再問下去，撫掌贊道：“趁著天族和那鮫人攪合不清，我們必然會比他們更快一步找到蓮種，占盡先機。公子手段高明！”

夜梟走后。罌媛迫不及待地請示蘇謩：“尊主，此人城府極深，不可篤信。是否要屬下跟蹤此人？”

蘇謩搖頭，云袖一揮，坐回王座，霸氣凌冽：“氓民養狗只能看家護院，君主飼虎征戰八方。無妨。本尊且看看，此人如何在這四海八荒，翻得云浪！”

季厘面露猶豫之色，被蘇謩瞥見，斥道：“有話快說。”

季厘道：“關于此人的身份，屬下有一個猜測，因太過荒謬，一時不敢向尊上言明……”

“是什么？”蘇謩問。

“此人談及焚天之戰似乎十分熟稔，對當前各族勢力復雜的形勢拿捏精準，他雖身份神秘，但身后的侍女卻似乎是羽族中人…”季厘說的后面聲音低下去。

蘇謩皺眉沉吟道：“羽族自詡清高，從前臣服于炎焰神族，炎焰神族被滅族之后，羽族便成了散沙，羽王有名無實，隱匿山林，不問世事，除了應付天族的徭役以外，幾乎不參與各族的事端，所以地位日趨邊緣，就連幽冥族也對他們輕視。夜梟……這個名字的確很像羽族，但羽族中竟能憑空出此等人物，數萬年來無人察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季厘跪下，惶恐道：“是臣糊涂了。昆吾的青要曾告訴我們，素問堂主靈樞遇襲后傷口的形狀似乎有羽齒的形狀，雖然夜梟難以看出深淺，但他身后的這名侍女一看便身手不凡，故有所聯想。請尊上責罰。”

“罷了。”蘇謩揮揮手，雖駁斥了季厘的話，但那話里的含義還是讓他有些心驚。夜梟若讓他去借助鮫人盜取蓮種，為何要單獨去暗殺一個堂主？他沉吟片刻，暫且把這些念頭擱置一邊，對著罌媛和季厘下令道：“你們再悄悄回一趟昆吾山，務必追蹤所有可能與蓮種下落有關的消息。要快。”

“是。”罌媛和季厘應了。

一處陰暗的山洞內，相比地宮這里的陳設可以用簡陋來形容，夜梟徑直走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摘下了面具，一張比月色更顯單薄蒼白的臉龐顯露出來。

跟隨其后的侍女跪下來，低聲道：“公子，是?女考慮不周，他們會不會對昆吾山人和我們的關系產生懷疑？”

夜梟擺擺手道：“不必，青要身份特殊，極為隱蔽，蘇謩苦心經營的這顆棋子埋得極深，可惜他未想到這顆棋子是我送過去的。而且，量他抓破了腦袋也想不清素問堂主為何成為羽族的目標。”

“鮫族那邊準備得如何？”

“飛瀾和那位按跟您的約定，已經將“蓮種”送出，天族也會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只是魔尊這邊，他們無功而返，若是發現我們欺騙于他，會不會……？”

夜梟搖頭道：“蘇謩要的不是蓮種，而是打敗天族。當他看到天族在各族之中越發離心背德而他卻勢力壯大時，又怎會在意手中有沒有蓮種。”

“起來吧。我還需要你做別的事。”夜梟做了個手勢。

?女聞言站起。

夜梟一時無話，只壓抑不住地把手放在唇邊咳了幾聲。

“公子，可是因戰窮奇導致的傷情又復發了嗎？此處簡陋，對您傷情不利，不若早日返還千鴉城。”?女關切地問，她想上前但又止住了，轉去了桌子倒了一杯茶來。

“不妨事。”夜梟簡短地說，接著問：“窮奇獸現在在哪？”

“先前為了給飛瀾首領的鮫人死士他們做闖陣后盾，特意帶到了昆吾附近。現在按您囑咐的，服用了大量的夢涎香，加了數道封印，暫且束縛在春華山里。”

夜梟站起身來，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副八荒九州圖，點點春華山所在的位置道：“?女，你可知為何我要放在春華山。”

?女看了一眼地圖，略思考后道：“春華山離軒明國的首都梁京不遠，而軒明國是八荒之中人族與百獸最大的一片群居之地，獸王和軒明皇帝均以梁京作為王城和府邸，歷來相處融洽。公子是想讓窮奇在他們之間攪上一攪，讓水再渾濁一些。”

“攪一攪……呵”夜梟慢慢用手在圖上一處劃著圓圈，一邊道：“軒明國的王城及周邊百里，大約居住著十萬人和獸族……”他的眼神里有明暗閃爍的光，映照著此時的心情起伏不定。

“?女，你相信天譴么……”夜梟如夢囈般看著某處問。

?女默了一默，咬著牙搖了搖頭。

“對，我也不相信。”夜梟回過神來，嘴角彎起一個弧度，目光灼灼，卻含著涼意。

“時機一到，將窮奇放走后你就可以回翠深山了，告訴族里的人，必要時，我需要一支軍隊。”

“請公子賜名。”?女跪下道。

夜梟低頭略想了一會道：“就叫鳳還軍吧。”

大軍從昆吾山開拔已經兩天了。浣花館里少了云谷的身影，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問及。曜夜心不在焉地翻著書，看著窗外，覆巢之下覆巢之下無完卵，她擔憂著云谷是否能搶在大軍到達斑斕海之前安全轉移她的父母。

青丘似乎有意和她做對似的，頻頻點她回答問題，她答非所問的樣子引起了大家的一陣哄笑，尤其是倉堊，笑起來最為陰陽怪氣。

換作平時，曜夜肯定要狠狠懟回去兩句，可眼下她無心理會。

也不知雨師用了何種辦法，讓云谷可以偷偷下山。她有一瞬間也想跟過去看看，但又擔心給云谷添麻煩。

悶悶不樂中，她走到參翁常出現的樹下，也沒有發現蹤影。她垂頭喪氣往回走，卻在溪邊看到了巨斯南在溪邊釣魚。

因著幾次針對云谷的事她對巨斯南有著戒心，想裝作看不到走掉，沒想到巨斯南開口叫住了她。

“黎曜夜，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巨斯南在身后聲音不高不低。“我不想廢話。玉階殿現在并不是空的，你去找找或許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