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舊人相逢
- 云孤傳
- 竹院閑人
- 4712字
- 2020-03-21 03:12:21
原本漆黑的街道突然燃起許多火把,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里夾雜著爭吵聲吵醒了熟睡的人們。
云孤被窗外的一片喧擾吵醒,她悄悄推開窗,看見一個官兵正不耐煩地推搡著一位中原裝扮的男子離開客棧。
“憑什么抓我?!”
“啰嗦什么!快走!”
那男子衣裳還未穿好,敞著衣襟一臉羞憤地就被帶走了。
“開門!快開門!”
官兵正用力的拍打客棧的大門,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板之間更是摩擦出難聽的咯吱聲。
老板披著衣裳匆忙地跑下樓,打開門后一臉討好的詢問:“這么晚,有什么事嗎?”
官兵說:“宮里出了竊賊,是個中原模樣的男子,大汗命我們找出竊賊。有人舉報你這里住了幾位中原人,將他們都喊出來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時,一群西域人嚷嚷著下樓。
其中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滿臉橫肉,聲如虎嘯,他不滿地吼道:“他奶奶的!哪個不開眼的敢吵醒爺們休息!”
官兵一聽,橫眉怒眼地打量起他們,“西域人?來柔蘭做什么的?將文碟拿出來瞧瞧。”
那幾個西域人嗤笑一聲道:“瞎了你的狗眼!連爺們都不認識!還敢在這里耍官威。”
“哼哼!見過不怕事的,還沒見過不怕死的。看來這幾位西域的朋友也想嘗一嘗我們柔蘭的牢飯,既然這樣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另一個長相滑稽,膚色黝黑的粗漢調侃道:“剛剛聽你說宮里出了男竊賊,莫不是你們的可敦偷人了吧!”
“哈哈哈哈”那幾個西域人頓時哄笑一團。
那個官兵老臉一臊,急促地大聲喊道:“來人!把這幾個西域人都我抓回去審問!”
“是!”一群官兵熙熙攘攘涌進客棧,將原本不大的大堂擠得水泄不通,正要抓拿他們時。
“且慢!”一個年輕的男子款款下樓來,“這位軍爺實在對不住,是我管教不嚴,讓屬下們太放肆了,若是有什么得罪之處,還請看在大月氏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官兵不屑的說道:“憑你什么來路,現在都是在柔蘭的地界上,我說要查你,你就得乖乖的跟我走。都給我抓起來!”
“是。”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老板又是求爺爺告奶奶地賣好求饒。
那個高大魁梧的漢子氣焰囂張地說:“哼!敢動我們主子!你知道我們主子是誰嗎?我們可是穆迪族首領請來的貴客,想抓我們,先去問問你們大汗,他叔父同意了沒有!”
“你!”那個官兵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要真的是穆迪族請來的那就麻煩了。他趕緊對身邊的小兵低聲囑咐道:“去請巴虎將軍。”
“是。”
過了不久,屋外傳來一陣急促地歇馬聲,屋內的官兵見巴虎親自過來都暗自松了口氣。
巴虎雙手抱拳行禮,對那位年輕的男子說道:“少城主,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在下巴虎,是大汗身邊的貼身侍衛。大汗知道少城主在此,特意讓我過來替他問候一聲。是屬下們不懂分寸,驚擾各位,回頭我定嚴加管教。”
幾個西域人見巴虎虎背熊腰,面寬耳廓,一身銀灰色鎧甲雄姿英發,氣勢剛健,談吐不卑不亢,心里生出些贊許。
少城主說道:“謝大汗厚愛,也是我的下屬們不對,他們跟著我散漫慣了,說話一向不知分寸、口無遮攔,回頭我定親自向大汗賠罪。”
“既如此,那下官便不打擾少城主休息了。”
“將軍公事繁忙,我也不便挽留,請自便。”
老板趁機拿出許多上好的烈酒,分給西域人和官兵,“夜晚寒露重,不如大家都喝些熱酒散散寒氣。”
西域人笑哈哈的接過酒壇子,又簇擁著回房去了。
官兵有些不甘心地低聲說:“將軍,要不要暗地里給他們找點麻煩。”
巴虎冷著眼說:“他們不用你來操心,你們趕緊搜找中原人,大汗還要挨個審問。要是讓他溜了,你們就洗凈脖子準備祭旗!”說完,轉身便走了。
那個官兵遍體生寒,又陰著臉讓手下抓緊捉人。
老板陪著笑臉說:“您稍等,我這就去喊他們。”便上樓去挨個叫起住在客棧的中原男子。
正走到清塵房門口時,門嘎吱打開,清塵與清書一起走出來。
老板看著清塵飄然欲仙的模樣,說他是活菩薩自己都信!他暗自惋惜地說:“客人,打擾了,宮里出了賊,還麻煩您去與官爺說說清楚吧。”
“我知道了,煩您帶路。”
這時云孤一把打開房門沖了出來,“師父,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就在此處,我們解釋清楚很快就會回來。”
老板見是個漂亮的女娃娃,便好心勸到:“姑娘,大牢可不是你們女娃娃去的地方,進了那里不脫層皮是出不來的。你還是在客棧安心等著吧,解釋清楚了自然要放回來的。”
云孤一聽,更是急的要一起去,“不!我就要一起去。”
“快走,還磨蹭什么呢!”那個官兵等得有些不耐煩,親自上來催促。
老板心里暗暗的替他們擔心,去了那骯臟的大牢里,還不知道會受什么樣的折磨呢。
所謂的大牢不過是在地上挖的一個約莫有一丈高的泥巴坑。由于入夜返潮的緣故,四周的泥土都變得濕潤起來,就是清塵這樣的人都不免沾染了一身泥濘。
“快進去!”官兵不耐煩的將一個傷痕累累地男子推進大牢內。他帶著一身傷從上面重重的跌落下來,疼得嗷嗷叫,完全沒了剛剛與官兵據理力爭的氣勢。
隨著被抓的人越來越多,坑里漸漸擁擠起來。
被關在坑內的人大都是來柔蘭經商或游歷的中原人士。每天早上都有不同的人被單獨帶走審問,到了夜間便一身傷的被扔回來。
所有人都被推入到一個坑內,吃喝拉撒都在坑里。盡管云孤已經減少進食,但還是不免十分尷尬。她開始后悔了,為什么沒有聽師父的趕緊離開柔蘭,現在陷在這些污糟事里無法脫身,還連累師父一起受罪。
數日之后,大家早已精疲力盡,正互相依靠著休息。
旁邊有個新來的神神叨叨地說:“你們知道嗎,其實抓的不是竊賊。”
路人甲原本還怏怏地,一聽這話感覺里面有故事,立馬來了精神,他立刻追問道:“哦?怎么說?”
“我那日在賣茶葉,宮里采買茶葉的管事看上我的貨,讓我送一批上等的茶葉去宮里。我在等著清算時,聽到兩個小宮人在那里議論,說有日夜晚大汗去可敦的宮殿時,發現一個黑衣身影從宮殿里跑了出來,大汗懷疑是偷入宮殿的竊賊,并加強了可敦宮殿周圍的護衛。后來,有日可汗剛走到在宮殿門口,便聽到可敦與一個中原口音的男子在交談,可汗剛一進屋,那人便奪窗而出,消失在黑夜里。可汗大怒,懷疑可敦私下行為不軌,可敦卻死咬不承認,所以現在才滿城抓可疑的中原男子。”
“這么說,可敦偷人啦?!”一個聽八卦聽得很認真的人驚呼道。
“你小點聲!還要不要命了!!!”講八卦的那個人都快嚇死了,他死死的捂住那個人的嘴不松手。
“唔唔唔,”那個被唔得有些透不過氣,死命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木骨拓的大手緊緊的捏著德陽的下巴,抬起她的頭,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他眉目緊鎖,原本就涼薄的唇更是緊緊地抿成一條薄薄的線。“你不要以為你是大魏的公主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樣了。你現在是柔蘭的可敦,做了背叛我的事就要接受柔蘭的刑罰。”
德陽全身崩得緊緊的,她不住地顫抖,溫婉地雙眼此時緊緊地閉上,試圖逃避他吃人的目光。
木骨拓惡狠狠地對她說:“等我抓到那個男人,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如何將他的皮扒下,還要將他的尸首懸掛在城門外,連死都不得安生。”說完便怒氣沖沖的走出德陽的宮殿。
“嗚嗚嗚...”木骨拓終于走了,她全身松懈開來,癱軟地趴在地上,一時也不顧儀容失聲痛苦起來。
杏兒尋著哭聲進殿,跪在德陽身邊勸道,“公主,您何必呢。奴婢這些日子一旁看著,也看出了大汗是愿意真心對您的,您何必要這樣,咱們好好的在柔蘭過日子不好嗎?娘娘就是怕您卷入京城的事情里,出發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好勸著您,您千萬不要辜負了娘娘的一片苦心。”
德陽嗚咽著說道:“可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母親一個人在宮里受苦。現在只有舅舅能幫母親了,我只有聽舅舅的話,母親的日子才能過的更好些。”
“大汗,城中中原來的男子皆關在地牢中。”巴虎向木骨拓稟告道。
“去看看。”木骨拓目光陰沉地說道。
“是。”
“起來了,都起來了。”一個兵頭子敲打著頂上的木柵欄。地牢里的人陸續醒過來。
寬闊的地面上,四周圍著一圈氈房,氈房四周燃著火盆照明。
木骨拓坐在不遠出的看臺上,對巴虎說:“將他們挨個帶過來問一句話。”
“是。”巴虎囑咐身邊的官兵將人挨個帶過來問話。
每個人上前來都戰戰兢兢地說一句:“你不要擔心,我自然也是護著你的。”
木骨拓閉著眼倚靠在椅子上,每個人說完后,他都搖了搖頭。
問了大半夜,就只剩下云孤他們三人了。
云孤被帶上來時,巴虎明顯愣了一下,怎么還有個小娘們?!不是說了只抓男子嗎?他朝兵頭子投去一個關愛腦殘的眼神。
兵頭子戰戰兢兢的說:“她和那兩個白衣的是一起的,是她自己非要跟來的。”
半晌沒見人說話,木骨拓不滿地睜開眼,哪知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云孤,他玩味的看著她笑道:“他們怎么把你也給抓來了?”
巴虎在木骨拓耳邊說明了情況。
木骨拓笑著說:“當日喝了你開的藥后,果然不出兩日身上便好了,原本想要當面謝你,可是聽國師說你已經出宮了,我心里還有些遺憾。”
“謝大汗夸贊。”
“你為何會來柔蘭?”
“我是跟著我的朋友一起來,他是塔塔爾族的大汗齊齊明達的外孫子,送他回柔蘭后,便和我師父準備一起回中原。”
“哦?齊齊明達的外孫子?就是圖雅的那個兒子?!你與南錫皇室也有交情?!”木骨拓一雙鷹眼玩味地盯著云孤打量。
“我與南錫皇室并不認識,只是偶然的一次遇見生病的路修遠,救過他,有些交情。”
“原來如此。看來咱們還真的是有緣。”
云孤低眉順眼謹慎的模樣,讓木骨拓心里十分的好笑,據他了解的情況,這個姑娘可不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
他想了想,“你的醫術不錯!正好,我的側妃有了身孕,卻總是囔著身體不適,柔蘭的名醫都看遍了,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不如你也去幫我瞧瞧。”
“是。”
三人跟著進了宮,住在偏殿一側。
云孤泡在熱水里渾身松懈下來,幾日的奔波,又在露天的大牢里關押了這些日子,早已疲憊不堪,她舒服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個長長地哈欠打了出來。
清書和清塵一起泡在大浴桶里,清書舒服的動都不想動,仰頭感嘆到:“大師兄,真沒瞧出來,云孤下山后,居然與皇室的人有這么多糾葛。”
清塵不安地起身,換上干凈的衣裳,“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問問她,你先休息吧。”
“欸!大師兄,這么晚了,要不明日....”話還沒說完,清塵就關門出去了。
“咚咚咚”
敲門聲驚醒了半睡狀態地云孤,她全身沉下浴桶,扒在桶邊小心翼翼地問:“誰?”
“是我。”
“師父,你等我會。”云孤慌慌張張地趕緊從浴桶里起來找衣服。
清塵在門口聽到屋內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就開始后悔,是自己莽撞了...
過了好一會,云孤終于穿好了衣服,她散著濕答答的頭發跑過來開門。
門一打開,一陣撲鼻而來的水霧伴著澡豆香撲了出來,眼前越發朦朧一片。
清塵突然神情恍惚起來,陷入最深層的記憶里,那份許久不見天日的記憶中,一張白凈的臉笑意盈盈地喊道:“崔郎。”
他迷茫了...
“師父?師父...”云孤伸出手在失神的清塵面前揮了揮。
清塵大夢初醒,額頭滲出層層細汗,他有些尷尬地別過頭,竟一時忘了自己來干嘛的。
直到云孤打了個噴嚏,他才輕嘆口氣,自然地走進屋內,拿起一條干凈的毛巾幫云孤擦干濕發。
她就像幼時那樣,乖巧的坐在跟前由著清塵幫她擦拭濕發。
她一時有些好奇地轉過頭問道:“師父你找我有事嗎?”
“別動。”清塵扶正她歪離的頭,“沒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聽一聽你下山后的際遇。”
“哦,是這樣啊。”云孤認真地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清塵陷入了沉思,久久都沒有出聲,只是輕柔地重復擦頭的動作。
她許久沒聽到回應,猛地回頭,哪知溫潤地鼻息互相交融一起,氣氛突然曖昧起來。
清塵如深潭般的眼睛里蕩起了一絲漣漪,慢慢的擴散開...
屋內的時光隨著水霧一起流逝...
直到清書推門而入,“大師兄,什么重要地事情不能明天問嗎?”
恍然夢醒!
云孤的臉燒的通紅,她羞愧的低下頭懊惱: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清塵也尷尬地別過臉,“問完了,正準備走。”
清書看云孤臉紅彤彤像燒起來了一樣,不解風情地說:“這草原的晚上風寒露重,你大晚上洗什么頭,小心著風寒...”話還沒說完,清塵便冷著臉一把揪住他拎了出去。
“欸!欸!大師兄,我話還沒說完呢...”
第二日一大早,木骨拓就派侍從來請,哪知被清書那個烏鴉嘴說中,云孤真的著風寒了!燒的迷糊。
清塵惱火地將清書派去給側妃請脈。
清書離開時,還一路大呼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