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早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家，手里提著一條魚和在鎮上割的肉，走過竹林，胳膊肘抵開門，正好看見老人在院里收衣服。

“奶奶，我回來了，今晚咱們吃魚吃肉。”

高高興興地喊一句，那邊的老人卻是一愣，接著走到他面前，瞅著他手里提著的東西，驚了一跳，語氣有些驚慌。

“娃，你在哪兒弄的！是怎么來的！？可別去做壞事啊！”

“沒那事兒，您想多了！這魚和肉都是我憑本事弄得，放心吃好了。”

張學早看著老人的反應暗道失策，只好無奈地說道。

“你這么大點孩子，哪里去弄這些啊！”

老人還是不相信張學早的話，張學早也沒有辦法，他暫時不想讓奶奶知道自己賣魚的事。

“好了，沒事的奶奶，我是什么人您還不清楚嗎？走，我給你做飯去！”

張學早說著就朝著廚房走了過去，老人則是愣在當地，感動之余又有些疑惑。

剛才那些話怎么不像是自己孫子能說出口的？他什么時候會做飯了？那些魚和肉到底是哪里來的？？

“你哪里會做飯，我來，我來。”

回過神來，老人連忙跟著走進了廚房。

這個時候是飯點，除了張學早家外同樣在做飯、吃飯的人家千千戶戶。

“丫頭，這是哪里去買的魚哦。”

中年男子刨了口飯，兩邊腮幫鼓動著，桌上的魚已經被吃得只剩下一半的樣子。

“別人送的。”

池婉低頭夾了粒米放進嘴里，想到了之前的場景。

他那么大兩個桶都賣完了么，一斤魚五毛錢，他……賺了多少？恐怕有很多吧？

“咳咳……送的！？”

男子聽到這話差點一口飯噴出來，弄得對面女兒微微皺眉后便有些尷尬，向前傾了下身子，問道，

“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池婉不咸不淡地答道。

“哈哈，稀奇，第一次聽說送魚的，有新意……”

男子收回身子，哈哈笑了起來，池婉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又馬上收斂了笑容。

“咳咳，那小子沒挨揍吧？唉，女兒啊，我從小教你咱們家拳目的只是讓你練著玩兒，強身健體而已。我雖然不支持你早戀，但我們還是少動手，況且你還是個女孩子，要淑女……”

“我吃飽了，你快點吃，待會兒我來洗碗……”

聽到父親又嘮叨起來，池婉將碗放下，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而還在桌子上的男子卻是微笑著看著女兒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而后抿了口酒，眼里滿是柔情。

房間里，布置很簡單，這個年代沒之后那么講究，特別對于女孩子來講，什么布娃娃什么其他的裝飾品通通沒有，除了空氣中獨有的淡淡香味外，或許就是粉色的蚊帳添了些可愛的元素。

“張學早……”

池婉躺在床上，第一次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然而事實上她也就見過張學早兩次，而且兩次時間加起來恐怕還不過十分鐘。

但就這一次來講，池婉不得不承認張學早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手枕著腦袋，剛才在餐桌上的那個念頭又冒了出來。

他到底掙了多少錢呢？

越想越好奇，最后池婉干脆盤腿坐了起來，打開床頭邊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一支筆一張紙，皺著眉頭算了起來。

然而，當運算結束后，一個數字出現在紙面上時，池婉不禁瞪大了眼睛，小嘴也微微張開。

他至少掙了有兩百六十多塊！

也就是說，那會兒自己兜里只有一塊錢的時候，那個家伙兜里有二百多！怪不得送我魚啊，原來根本不在乎。

池婉愣著，外面卻傳來了窸窸窣窣的洗碗聲。

“爸，我不是說了我來洗嗎？”

放下手里的東西，池婉走了出去，就看見男子正圍著圍裙在洗碗，不滿地搶過了一只碗。

“哈哈，吵到你了？”

男人哈哈一笑，將洗好的一只碗放在了一旁，偷偷瞟了自己閨女一眼，道，

“洗碗有個啥嘛，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手軟嘛，你說是不？”

“嗯。”

池婉敷衍地嗯了一聲，隨后反應過來，抬頭無奈地看著男人，

“爸，我不會打他的。”

“哎！這就對了！別又跟上次一樣，把人家揍得都請家長了。”

男人高興地一拍大腿。

“他沒說要做我男朋友，我揍他干嘛。”

“哦？那這小子還有點城府啊……”

“爸！”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反正從小到大你也是這樣，對那些小鬼蛋子來說啊，愛上你就是一個錯。”

男人挨了女兒的一手水，心里卻是輕松自在。

……

……

畫面回到河溝邊。

有道是，夕陽西下，斷腸人不一定非得在天涯。

此時此刻的柯友亮便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被人擠到了懸崖邊上，搞不好一下就要落空。

溫暖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他只感覺到冰冷，才來的愉悅感早就全部被現實兌換成了失望，情緒一時有些亂。

他皺著眉不說話，其他的人跟著也不說話。

阿飛左右望一眼，沒怎么搞懂幾人為什么沉默下來，于是看著那網上還活蹦亂跳的幾條魚，也跟著有模有樣地鎖著眉頭靜靜地思考起來。

昏黃的陽光將幾人的身影拉長，魚腥味兒僅聞到一絲就隱沒在了風中。

“老大，這幾條魚是清蒸還是紅燒啊？”

良久，阿飛開了口。

其他兩人有些驚愕地看了他一眼。

柯友亮回過神來，倒是被他這一句弄的有些想發笑，從懷里將那包大前門掏了出來。

一，二，三，四，剛好一人一根，發完順手就將其扔在了水里。

點燃，抽一口，吐出一團藍煙。

“清蒸吧，然后……我們明天就在這里等等。”

“等什么？”

三人齊口問道。

柯友亮盯著黃昏下泛著金光的水面，深吸了一口煙，這才說道，

“等那條滑不溜秋的魚……然后……紅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