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張婄婄已無法安睡。

她內心惶恐又緊張，她怕她明天一去就將是和身邊這個男人永久分開的一天，她又怕趙琳將在這一天徹底和她斷絕了關系，她還怕趙琳反悔，那么她所在的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李家又將被打回窮得叮當響的原形。

她滿腦子都是和趙琳見面時的多種預備臺詞，她反復把能將自己包裝成圣母的臺詞念得倒背如流。

她只顧著明天的事，竟忘記了在李家人一回屋的時候迎上前去關心一下爺爺的狀況，甚至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老兩口因為她的冷漠而感到的不滿。

她任性地拉著李成坤進了屋并關上了房門，用哀怨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穿得不咋樣，長得又不帥，還因為外傷而差點面目全非的男人。

她突然將他和吳天做了個對比，嫌棄之余還百般后悔，至始至終在她心里作祟的虛榮還不曾被她發現，她只是突然覺得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卻又無從說起。

“你怎么了？怎么這么盯著我看？”

疲憊不堪的李成坤難掩擔憂之色，他望著出了神的張婄婄，心有歉疚，卻無以言表。

他伸手將一絲覆蓋在她眼瞼的頭發溫柔拂去的那一刻，她猛地抓住他粗糙的大手冷冷地問：“你還愛我嗎？”

“傻瓜！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李成坤摟著她的肩膀揉了揉，身上那股難聞的像豬屎一樣的氣味熏得張婄婄直想躲。但他那么用力，她無處可逃。

“我覺得你不愛我，我感覺不到你對我的好，我覺得我很孤獨，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個體，我從來不屬于這里。”張婄婄撮著心窩，終于把壓抑了很久的話傾吐了出來。

“為什么你要這么說呢？我究竟哪里對你不好了？還是我爸媽哪里對你不好了？”李成坤近乎抓狂，張婄婄質問他愛不愛她已不是第一回，他覺得這又是她某個小心眼在和他胡鬧。

張婄婄難以理解此時本應該對她柔聲細雨地說聲抱歉的李成坤，居然不知道錯在了哪里，還以不耐煩的口吻在反問她。她絕望到一句話也不想解釋。

“你看你，每次一說到這里就不講話了，總有覺得不講理的時候吧？”李成坤脫下骯臟的外套，隨便往地上一扔就準備躺上床去。

張婄婄看了一眼被扔到墻腳的外套，心里邊恨得牙癢癢。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的話，為什么不能愛干凈一點？她想不通，所以一鼓作氣把一直盤旋在心口的話說了出來。

“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么？”還沒有躺下去的李成坤猛地彈跳了起來，胡亂的一把一把地抓著一頭長長了還來不及剪短的頭發。

“我說我們分手吧，反正孩子也沒了，這婚也還沒結，好聚好散了也沒人會笑話你。”張婄婄干脆敞開了嗓子，反正都這樣了，也不怕被人聽見。

“你怎么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說分手？”李成坤急得一把捂住張婄婄的嘴，冰涼的淚水流進他的手心，同時也將他的心融化，“不就是孩子沒了嘛，好好養著，以后還會有的，你不要過不去這個坎。”

“你不覺得你變了嗎？以前你是不會這樣和我說話的，更何況是在我最需要關心的時候！”張婄婄用她幾乎可以殺人的眼神瞪著那個快要回到從前生怕失去她的李成坤。

“對不起，婄乖！我承認我的情緒有些不好，但你也應該理解，爺爺走丟了，我們一家人都很擔心，我不該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心里有數，可我一個大男人天天說那么多甜言蜜語，對你天天承諾，哄得了你一時開心，又怎么能讓你長久安心？我只想做好眼前，一步一步地實現我對你的承諾，我不想讓你失望！”

李成坤盯著一聲不吭的張婄婄，瞧見一絲面容好轉，便開起了玩笑問：“你說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我？”

“都不喜歡！”張婄婄嘟著嘴說。

也許這是張婄婄的大實話，但在李成坤看來這是一句張婄婄結束她孩子氣的胡鬧的反話，也是和他和好如初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