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說吧，你想讓我干啥？”

“鬼精靈！”強子捏了捏彩云的鼻子，遞給她一封信，“把這個交給你國錦姐！”

“這就行了?”

“嗯，這就行了。”

“哥，你不會是想和國錦姐私奔吧！”彩云話一出，強子臉色一緊，“小孩子家家，瞎說什么！快去快去，早點回來。”

打發走了彩云，強子一直不安地在屋里來來回回踱著步。連著這一晚，強子都沒怎么睡好。

也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興奮的。

一大早，天還沒亮。兆豐夫妻倆和彩云還在炕上睡著。張家的大門，已經悄悄打開了一個縫隙。

強子手里緊緊地攥著一個小本本狀的東西，沖屋里看一眼，小心翼翼地合上門。兩條大長腿甩開了走，沒一會就走上了通往縣城的大路。遠遠地看去，在候車的地方還站著一個人，穿著一身紅色的大花襖，看起來是個姑娘。

“國錦！”強子喊了一嗓子，聲音里透著難掩的激動。

“嗯。”國錦應了一聲，便嬌羞的低下頭。強子也是個木訥的，倆個人一時之間竟然就這樣站著，一句話也不說。雖然兩家家長都看得緊，但是有了彩云在暗中幫忙，倆個人沒少見面。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強子對人家姑娘有那么一點點好感，那么現在這倆個人可是郎有情妾有意，互生情愫了。

“嘀嘀嘀”

大客車的鳴笛聲在遠處想起。

“強子，你真的想好了？叔叔嬸子顧慮的沒錯，我們家的確不是個好人家，配不上你們家。尤其是我那個爹，還有我兩個哥哥，也不是省心的主。”

“你要是后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去鎮上的，還有沒有啊，沒有開車啦。”呼啦啦周圍一群人蜂擁著擠上不大的客車。交通還不方便，下一輛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大家都是有事兒才出門，擠一擠，湊合湊合也就到了。

國錦看著強子，強子也看著國錦。

“麻煩擠一擠！”強子突然拉起國錦的手，把兩個人一起塞上大客車。

“我不后悔！我喜歡你！”

這年代大家還都保守的很，尤其是強子這種，內向又木訥的人，能說出“喜歡你”這樣的話，委實是不容易。大約半個小時，兩個人就從民政部出來了。除了早上出門拿在手里的證件之外，還多了一個鮮紅的本本。強子還是傻楞傻楞的，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表情。

“國錦，咱倆結婚了?”

強子語氣里的試探，聽的國錦直樂。是啊，不光強子覺得不真實，她也覺得好夢幻啊。十幾天前，她還在唉聲嘆氣尋死覓活的想辦法如何不嫁給一個瘸子，現在竟然已經跟她喜歡的，也喜歡她的男人領了證。

幸福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但是幸福之后，緊接著，是如何面對兩人的家人，準確的來說，是三家。

兆豐和秀琴早上一起來發現強子不在家，當下就覺得大事不妙，這是要出事了。

“他爹，不好了，戶口本不見了。”這個時候一家人的戶口本都是在一起的，一直都由玉琴收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媽的天生的直覺，玉琴發現強子不在家，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戶口本，果不其然，沒找著。“這小子，他這是，這是要氣死我啊。”

玉琴話一出，兆豐的臉色就拉下來了。拿了戶口本，這兩個人是奔著領證去的啊。

領證得去鎮上，看看鐘，第一趟客車剛剛過去沒多會兒，公家開門也沒這么早，現在追應該還能來得及。思及此，兆豐二話不說，披上外套，借了鄰居家的自行車就奔著鎮上去。

原以為強子最大，是個懂事的，沒想到也干出這樣的混賬事。兆豐心里憋著氣，一路上把車蹬得飛快，沒多一會兒就到了民政局門口。

民政局門口來來往往的，不是一臉緊張地進門等著領證，就是一臉喜悅地從門里出來。兆豐眼神好，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強子和國錦兩個人。

歡歡喜喜的兩個人，才沒回過神來，就感覺眼前一道黑影壓了過來，連帶著周圍的氣壓都降低了幾分。

“爹。”強子下意識地把陳國錦往身后送了送。

“爹。”陳國錦在強子身后露出半個身子，這聲“爹”叫得十分自然，她心里認定了強子，不管強子父母愿不愿意，如今兩個人都已經領了證，改口是應當的。

見到了人，兆豐反而冷靜了下來。八點多鐘，太陽才剛剛露頭，金燦燦的光照在強子手里的紅本本上，額外的刺眼。兆豐煩躁地招招手，“回家！”

三個人一輛車，兆豐索性也不騎了，在前面慢慢地走著。剛剛騎得猛了，這會兒正好緩口氣，也沒什么話。強子和國錦自知理虧，兆豐不出聲，他們更不敢說話，只能默默地跟在兆豐身后，還不忘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三個人慢慢悠悠走到家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玉琴在家里左等右等心里急得不行，跑在村口看了好幾回，也沒見人回來。

“媽，我餓了。”彩云起來好久了，眼巴巴坐著，也不見玉琴有做飯的打算，只能開口喊餓。

害，玉琴心里正掛著事兒呢，哪里還有心情開火做飯。隨手塞了兩塊餅干到彩云手里，“自己吃。”又眼巴巴地看著門口。

哐啷一聲。

是兆豐停車的聲音。老式的二八自行車，停車要把車抬起來才能把停車架放下來。果然，這聲剛落下，就見三人一前一后的進來了。

壞了！兩人生活了大半輩子，一看兆豐這臉色，玉琴就知道沒趕上。心里咯噔了一下。玉琴也沒說什么。她還是傳統的女人，家里的大事得由男人來做主。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一路蹬車累的，兆豐掏煙的手都有點哆嗦。為了省下幾個孩子的學費，兆豐已經好久沒有抽過煙了。身上這點煙絲，還是最開始戒煙的時候，給自己個心理安慰用的。今天實在是氣急了，才把這煙絲又掏出來。

“爹，”兆豐吞云吐霧的，一時之間強子和國錦也看不真切，摸不準兆豐和玉琴現在的心情，只能不知所措地叫人。

良久，直到手里的煙抽完了，又過了好久，兆豐開口，“你們倆想好了？要在一起過？”

“是。爹，我們倆都想好了。”強子不顧國錦的羞怯和掙扎，執意將人的手握住，堅定，而有真誠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在一起了，就好好過日子吧。”玉琴看著自己男人落寞的背影，沒由來的心疼了一下。兆豐愛孩子。從兆豐開始點煙那刻起，玉琴就看出來了，當爹的一定會妥協。

只是，國錦娘家那邊，還有那個已經收了彩禮的人家，怕是沒一個省油的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