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被大家寵愛著的小師妹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原本大家都幫著一起采草藥,而后來,他們發現,墨舞早早地就將每日的草藥采集完全。她不再是那個連草藥生長在哪兒都不知曉的初來乍到的小孩兒了。
甚至連李莫涯無比枯燥的課,都能夠聽得津津有味,比之最認真的洛淼還要認真幾分,讓本想著要與她一起插科打諢的柒夜感到很孤獨,看來只有他不愛聽講,正欲嘆氣表示哀愁,便看見正在眉目傳情的千月和顏柒白。算了,看來這種課也只有向來都一絲不茍的洛淼和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的墨舞愿意聽了。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墨舞也只有在上課和用膳時才出現,其余時候可以說是不見蹤跡。而只有洛淼知道,墨舞除了在書閣每日每夜地看書,就只會待在丹房。而她的毅力,讓洛淼都自嘆不如。
而這一段時間,李莫涯偶爾想要煉制新的丹藥,發現丹房被霸占了,門上還貼一張紙,赫然寫著“煉丹不可打擾”,雖然囂張得很,但他也只能作罷,徒弟全身心投入煉丹,是好事兒,所以,他的事情再緩緩也沒關系。
但是他沒想到,這一緩便是一個月。
而在這一個月,墨舞的煉丹更為熟練,甚至能夠在原先的單方上精益求精,甚至研制出簡單的丹藥,但是在治療某些小病方面有著奇效。
雖不知墨舞到底是因為什么而變得這般努力,但是,李莫涯倒是覺得很不錯,難得徒弟上進,原本師門之中只有柒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后來甚至一度讓他懷疑帶壞了墨舞,最后發現一開始覺得靠譜的千月和顏柒白也慢慢變得不上進,每天花前月下的,但是他又不好說些什么。
而近日,墨舞的變化,李莫涯感到很驚喜,本就是天賦異稟,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定能夠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而現在的李莫涯并不知曉,一個原本不屑于努力的人,一旦開始努力,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是執念,若是執念過深,成了偏執,便真的是一念之間,善惡不分。
經過這段時日的努力學習,墨舞除了煉丹方面突飛猛進之外,術法方面也有了卓越的進步。這般想著,墨舞愉悅的進入了夢鄉。
夜晚的藥神谷很靜,就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也顯得格外的清晰,窗外一雙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墨舞,忽然像是在微笑一般,眼睛彎成了兩條縫。
“希望時間能夠讓你足以強大,但是你的時間或許不多了,這樣其實也很好。”
輕柔的男聲忽遠忽近,像是在耳邊呢喃,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
月光灑在了竹林,斑駁的竹影倒映在草地上,一個黑影快速飄過,很輕,很快,像是幻覺,一瞬而逝,沒有人察覺,只有今夜的月和竹,再無他人知曉。
翌日,李莫涯并沒有講課,而是帶來了一個消息,一個可以說是好消息,也可說是壞消息的消息。
“三個月后便是血鳳一族的泠月帝君的大婚之日,墨舞可能不知曉,當年泠月帝君是我同胞妹妹,因為一些原因,直至如今也未能成婚,現下終于與心愛之人成婚,我很欣慰。”李莫涯說著,話語中有些哽咽。
看來其中也有故事了,不過難道是邀請他們前去觀禮?這難道不是好事兒嗎?為何說是壞消息?
墨舞還沒有探究出其中的緣由,李莫涯便開口道:“所以,我需要你們前往月宮,替我去找望舒神女,請她為泠月制作一套嫁衣。”
嫁衣?神族最好的衣物難道不是出自織女之手?望舒神女何時做起了織女的活?
墨舞剛想要發問,便看見幾位師兄師姐一臉的,愁眉苦臉,望舒神女難道很不好相處?看來這次的任務也不簡單啊。
“師父為何不親自前往?這樣難道不顯得更加真誠?”墨舞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將心中的想法說出口,既然這是件難事,更加要真誠,畢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李莫涯看了她一眼,小丫頭還挺機靈,不過:“泠月出嫁,這一段時日需要我親自處理族內事務,實在是抽不開身。”
“織女的繡工可以說是神族無人可比,那為何不去找織女?”
李莫涯還未來得及回答墨舞的問題,柒夜便跳起來回答道:“因為望舒神女有一秘法,可將月光織成布匹,而神族人人皆知,穿過望舒神女織就的嫁衣得女人,都會與夫君幸福地共度余生,所以演變成了,所有神女都夢寐以求,能夠穿著這樣的嫁衣成婚。”
“月的嫁衣,師父真用心。”
千月的語氣雖然與平日差不太多,但是顏柒白就是從中聽出了羨慕與向往,看來,得好好準備他們之間的婚禮了,月的嫁衣,長相廝守,確實讓人向往。
“那為何大家這般憂愁?望舒神女難道是個很不好相處的人?”墨舞大膽的猜測道,書中皆說望舒神女以溫婉端莊著稱,難道都是信口開河,胡編亂造的?
一說到這個,幾人的臉上再次出現了惆悵,就連李莫涯的臉上也出現了猶豫之色,到底是因為什么呢?難不成是長得巨丑無比,還很好色?還是說善妒?所以一定要送一個美男,才肯給做嫁衣?
墨舞自以為在心中這次養傷,天馬行空地想象著,殊不知她默默地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幾人聽了她的想法之后,臉色很是精彩,看來雜書沒少看啊。
最后,千月有些吞吞吐吐地講道:“你知曉飛廉嗎?”
墨舞點點頭,她只知風神飛廉,卻不知飛廉與此事兒有何淵源。
“前望舒使先驅兮,后飛廉使奔屬。”洛淼接著說道,“望舒神女每夜駕駛月車出行,而駕車之人正是風神飛廉。”
“此事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望舒神女還不是望舒神女,風神飛廉也不是飛廉,兩人本就有婚約在身,也是一見鐘情,望舒神女被上一屆的望舒神女選中,這才成為了望舒神女,那是飛廉本是神族年輕一輩中術法高強者,可還是選擇成為了飛廉,與望舒一同,這本是一段神族的佳話,但是,世事難料,凡事皆有意外。”
“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估計你還未出生,那次戰爭打了數日,最終以魔王的隕滅告終,而神族雖說是勝了,但也損失了許多神族,飛廉便是其中之一。”
“自此以后,為了不去戳望舒神女的痛處,再無人前往月宮求月的嫁衣。”說到這,千月頓了頓,“望舒神女本就性情溫婉,那件事以后,便閉門不出,任何宴會皆不參加,這萬年來月宮也再無飛廉。”
墨舞有些沉默,神族本就多情,卻也最是無情,而不知為何,專情之人皆以悲劇告終。難道專情錯了嗎?可為何專情就得以淚洗面,雖說她見過的神族不多,也很少聽聞事情,但是書上,多情之人,也并非真的快樂。
李莫涯看著墨舞凝重的表情,摸了摸她的長發:“也并非兩情相悅得到的便是悲劇啊,你看看你的師兄師姐,不也很幸福嗎?如果想要長相廝守,那么,就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你們的感情,不被任何事情干擾。”
墨舞雖不是很明白,但是卻是記下了這句話,到后來,她才知道,他們之間,還是因為她不夠強大,不夠有信心。不過,此話言之尚早,畢竟人要成長,挫折是最好的磨礪。
看著徒弟們一個個嚴肅的樣子,李莫涯笑了笑:“你們也不要有壓力,我找了織女做了一件嫁衣,若是望舒神女不答應,也無大礙。”
幾人點了點頭,沒有做過多的準備,決定即刻前往月宮。
月宮
銀白色的宮殿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雖說看著很是美麗精致,但是就是從中透露出了濃濃的清冷。
這么大的地方,反倒是不像住處,而像是保護傷心人的最后的盔甲,既堅硬又脆弱。萬年來,心碎了的望舒神女,不得不住在這個滿是他們的回憶的地方,心中的傷口怕是還未愈合,又曾添了新傷。
千月將李莫涯手書的拜帖拿出,走上前敲了敲銀色的大門,內心有些忐忑,不知會不會吃閉門羹呢?
好在,沒過多久,大門便打開了,出來的是一位有些年紀的老者,老人摸著白花花的胡子,看了眼幾人,接過了千月手中的拜帖,便轉身離開了。
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頭講道:“神女許久不見客了,雖不知你們為何而來,但還是抱太大的希望。”
千月點點頭,頗為禮貌的講道:“麻煩神官了。”
神官看了看她,雙手作揖,傳聞青丘帝君仗勢欺人,不好相處,如今看來,傳聞終究是傳聞,信不得。
神官走進了宮殿,大門也應聲合起,幾人面面相覷,心里都清楚,望舒神女見他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由嘆了口氣,希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