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小伙子!”老頭子當即贊賞得點點頭,“不過那是后來的事情啦,以前,人們都是勤勤懇懇得養麋鹿和釀酒為生的…Franzi,你明天是不是該放圣誕假了?”
忽然被問到的白望舒迷惘地點了點頭,隨即意識到了不對,果不其然,老頭子一聽她有空,竟然高興地哼起了民歌,將吃空的餐盤三下五除二收拾完丟進了洗碗機,又像變魔法似得拖出了三個旅行箱,對著眼前的一男一女歡呼到:“我們明天就出發去羅瓦涅米!”
就是這樣,三人一狗第二天擠在史密柳斯的吉普車里出發了,老爺子一路上開得飛快,白望舒與小狗Micky在后座緊挨在一起瑟瑟發抖,前座的遲飛廉與史密柳斯卻是一路上相談甚歡,從風土人情一路扯到了北歐神話,換話題的速度同車速一樣快。
“但是我聽說,其實北歐神話中并不包括芬蘭的神話。”汽車忽然急拐彎,把狗狗和白望舒甩到了車的一側,遲飛廉卻又習以為常地翹上了二郎腿。
“沒錯,我們的祖先認為萬物皆有生命,火是火精靈組成的,水是水精靈組成的,而人就是向這些精靈借助力量來達到目的的,例如鉆木取火,用水洗衣服。”
“哦?那如果火精靈不愿意借火呢?”
“怎么會呢,他們是人類的朋友啊。在故事里,只要人類虔誠祈禱,火精靈就會立刻現身。”
“嘖嘖,”遲飛廉輕聲感嘆了一下,“既然火精靈那么萬能,按照人類的性情,應當立刻想辦法消滅了火精靈才對——畢竟一只不能控制的獵犬,最后總會變為一只吃人的狼。”
“汪!!”坐在后坐的Micky卻是第一個坐不住的,嗚嗚地抗議起來,平日里總愛跳起來反駁別人的史密柳斯卻異常地陷入沉默,白望舒實在看不下去,一邊抱住身邊的小狗一邊安撫,一邊忍不住出聲道:“你也知道這只是神話故事而已,何必較真。”
“我也只是忽然有感而發一下,確實沒什么可以較真的。”他這么說著,聲音終于從往日的輕佻變成了難得的嚴肅,“畢竟過去的事情,就像死去的人一樣,是不能彌補,也不能復活的。”
她順著他的視線向車窗外看,窗外一望無垠的白雪與湛藍的天空悄悄地融成了一片,美得令人窒息。
那融成了一片的天空,若是加了些紅色,便恰好構成了她十歲時窗外的那場大火。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火精靈,那么那個人一定很恨它們吧。
那是十歲的時候,白氏藥業的大樓還立于S市的繁榮中心,尖尖的塔頂讓遠處的人一眼就能看見,而在塔的頂層,住著的便是白望舒一家。
從大樓的后門走出,以白望舒的腳程,再向前走10步,便來到了S市最大的棚戶區。
奢靡繁華與卑微落魄,中間只隔了一條5米寬的馬路。
棚戶區,顧名思義,用塑料棚和簡易的鋼管支在一起,就構成了簡單的屋子,如此的人家連成一片,區域就此形成。
換句話說,那里就是貧民窟。是在建設城市時不小心被規劃者遺忘的區域,也許是白氏藥業的樓太高,把它們都遮住了,亦或許是貧窮的人們知道自己早已棄無可棄,于是在爭取他們最后一塊居住地時有一種豁出性命的倔強,總之,這片區域就這樣在繁榮的中心保留了很久,像是這座城市突兀的傷疤,揭示著最底層人民的脆弱。
白望舒第一次獨自走出家門的時候,是在10歲。
事情的起因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大抵是剛剛進入叛逆期的她終于斗膽與父母吵了第一場架,學著電視劇的套路奪門而出,待到意識到自己在哪里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了棚戶區。
她的衣著在這樣殘破的屋子之間顯得格格不入,像是一個落入垃圾堆的精致洋娃娃,而這個洋娃娃的手里正好捏著一張嶄新的百元人民幣。
“行行好吧,求你了。”一個和她看上去同齡的男孩子忽然匍匐到她的腳邊,之所以是匍匐,是因為他的兩條褲管都是空蕩蕩的,僅靠著雙手和兩條半截的腿前進。
富家小姐對金錢從來沒有概念,大抵認為這世界上只有這樣一種幣種,而這樣的一百塊錢就能讓她永久的脫離父母,幼稚得讓人發笑,又讓那些貧窮的孩子們忍不住嫉妒——因為那一百塊,真的可以讓他們的全家過上好幾天。
但不論如何,我們有錢又善良的白家大小姐白望舒毫不意外地心生同情,將一百塊給了那個孩子。
孩子奪了錢往褲襠中一塞,竟又像變戲法般從寬大的褲管中生出了兩條和胳膊一樣細的腿,腳下生風地跑了。原來方才他只是把腿彎曲了藏在褲管中,用膝蓋支著地上走路罷了,那殘疾人分明是裝的!
白大小姐雖然對金錢沒概念,但畢竟也不是什么傻子,當即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立即一邊大喊著“搶錢啊!騙子啊!”一邊向那逃竄的男孩追去,奈何那男孩子兩腿雖然細得驚人,跑得卻是異常的快,而從小嬌生慣養的白望舒又哪跑得動,才短短數十步,她便已經眼冒金星,上氣不接下氣,“砰”得一聲,她撞到了什么東西身上,一下子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