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不燥,雨后的滴滴露水從郁郁蔥蔥的鐵樹上滾落,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猶如璀璨奪目的珍珠,在陽光照射下,分外耀眼。
高矮參差不齊的鐵樹對挨對,一株株立郃在街道兩旁。暮春從中趟過,朝著遠處的碼頭看了過去。
人群如螻蟻般擠滿了整條馬路。看著碼頭前面,圍作一睹的人群已將馬路擁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一個個挨著肩的圍觀人,緊簇成堆。在馬路盡頭的碼頭臺上還停放了一輛黑色奔馳車,在奔馳的周圍被一條警示帶圍繞,幾個穿著警服的工作人員正看守在一旁。
暮春從碼頭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
“大隊長你來啦!”
看見來人是暮春,穿著制服的民警連忙扭頭打了聲招呼。
“嗯!”暮春點了點頭,鉆入警示帶。
來到奔馳車前,暮春仔細看過一眼,事故車前座車窗緊閉,后座車窗被打開,玻璃窗內還滲透著一層水霧,暮春又朝著車內仔細作了觀察,不管是方向盤還是座位,上面幾乎都被水滲透,看樣子應該是剛從水里打撈上來不久。
在車頭正對駕駛位的擋風玻璃上有個明顯碎裂痕跡,這痕跡剛好正對著坐在駕駛位的死者,死者靜靜坐在車內,前額上有一塊臃腫的傷口,傷口上沒有血色,可能是從水里剛撈上來的緣故,臃腫的傷口顯得分外白。
死者是個中年男子,身上沒系安全帶,手上戴滿了首飾,脖子上佩戴著金色項鏈,全身浮腫不堪,除了那條大花臂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顯得異常的慘白。
看過死者的臉蛋,暮春頓時楞了一眼,死者生前自己見過,在昨天晚上自己還在酒吧相遇,突然會死在這,著實令他感到有點意外。
看過死者慘狀,暮春又朝著碼頭臺上走了幾步,發現在離海水蔓延的碼頭岸上遍布著一些粗細不一的沙塵,由于雨水浸透,能明顯看見兩處間斷性的剎車痕跡,暮春回過頭看過車子的輪胎花紋一眼,可以斷定地面刮擦的痕跡和磨損的車胎基本相穩和。
從碼頭望到對面,海的對面是苗山,寬距大約在兩百米的間距。海上的海水倒是沒值得注意的東西,然而在碼頭臺的底下卻有一根食指粗細的鋼筋頭從碼臺邊緣竄出,長度在二十公分,像是當時固定碼頭臺時留下的,暮春注意到這個位置剛好撇開攝像探頭。
“暮警官,可以抬走做尸檢了么?”一個年輕警員向著暮春詢問了一句。
“有聯系到死者的家屬么?”
“……沒!死者無家屬,是個單身漢!”
暮春看過車內尸體一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尸體很快被幾個工作人員抬走。
在現場,暮春對發現尸體的人員進行了訪問。
最先發現水里有狀況的是一個老漁民,老漁民六十來歲,叫陳大火,雖然有著一臉皺褶的面容,但從體型上看,健碩的身軀不見半分年邁的樣子。由于每天早上都會出海打魚,所以今天早上碰巧遇到了這贓事。
“你是怎么發現水里有人的!”慕春朝著老漁民微微笑過一臉。
也許是出于敬畏謹慎的心理,老漁民顯得說話有些含蓄內斂。
“今天早上,我是……我是大概六點左右就起來打魚了,大概在七點半左右的樣子我在打魚回來的時候在離岸邊不遠撒了一網,結果發現魚網異常的重,我用力老半天,但是就是拉不動,結果……結果就叫了別的漁民過來幫忙。但奇怪的是水底下紋絲不動!”
聽到這暮春在衣袋里摸出了一支煙,隨手燃起,又將煙盒內的香煙遞給了老漁民一支。
老漁民接過煙又繼續說了下去,可能是突然對暮春起了好感,說話的語氣突然顯得流利了許多。
“起初我還以為是什么大魚,所以我叫人幫忙先拉網,然后我就脫了衣服朝著水里鉆了下去,想看看到底水里是什么狀況。到了水底下,我當時嚇了一跳,水底下原來是一輛黑漆漆的車子,車子的后視鏡正掛著我的大網,于是我就急忙上了岸打了報警電話。”
暮春瞄了一眼,在老漁民的褲子上半部位隱隱約約還能看見濕噠噠的四角輪廓映出。
“那當時附近還有沒別的人路過。”暮春皺眉問了一句。
“除了我之外,還有每天過來打魚的漁民。只是我是第一個發現的而已。”
老漁民的回答顯然沒有懂自己的意思,話題雖然有差異,但從老漁民的口中述說可以確定,當時除了幾個漁民外,應該沒有什么可疑人出沒。
“你每天都會來這個碼頭打魚么?”
“嗯,除了下雨天,刮大風,幾乎只要天氣好的情況下我每天都會從這出海打魚。”
暮春點點頭“那你會開車么?”
“開車?”老漁民深皺眉頭指了指不遠處的事故車。
“你說的是像那種四輪的小轎車么?”
見暮春好奇又認真的點過頭,老漁民含笑道:“我也想開車!可就我這么大年紀又沒什么文化的人,估計第一關沒過那就給掛了。”
“也是!”暮春微微作笑。
連續提了好幾個問題后,這老漁民都一一如實回答了自己的問話,但暮春發現問再多也是跟事故毫不對尾的事。
“那行!先這樣吧!謝謝你的配合!”
暮春說了幾句客套后,又跟一些別的漁民作了問話,從那些漁民口中大致了解到的情況和老漁民陳大火發現尸體詳細情況基本如出一轍。除了知道是誰先發現事故車外,所知道的都微乎甚微。
就在暮春愁眉仔細勘察命案現場,從背后隱隱傳來皮鞋磕塌在沙地的腳步聲。
“暮警官!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來人是個年紀輕輕,外貌清秀,一身整齊制服衣打扮的帥氣警員。
突然的到來,暮春站在原地被愣了一陣。
“額……查的怎么樣了?”
“死者叫馬花文,是個單身漢目前沒查到他尚在世的家屬,資料上顯示家住本地河村,年齡34歲,是這一帶有名的地痞流氓,常年以放高利貸為生,死亡時間是今天凌晨兩點到三點之間,我們在死者的尸體上檢測到死者頭部受到嚴重的兩次創傷,這創傷和車子碎裂的擋風玻璃基本相吻合,除了這點車內無任何異常,另外我們還檢測到,在死者的血清內酒精含量達到八十毫克,在尸體的肺腔內還有嚴重的積水,可以斷定死者應該是醉酒開車不幸掉入海里,死于溺水。”
“溺水?那車內有收集殘留的指紋么?”
“沒有!”
暮春想想也是,指紋的成分其實就是汗液,其中含有蛋白質和油脂以及灰分,海水水壓沖過,全部都溶解了,哪還能留下什么指紋。
聽完帥氣警員的陳述,暮春忍不住從口袋刁出了一支煙放在嘴邊。
“那在尸體身上有沒發現過一些不尋常的外傷,比如電機傷一類的機械性致傷等等?”
“目前還沒有發現!”
暮春點點頭,緩思片刻,抱著胳膊,叼著煙說道:
“洪符!”
“是!”帥氣警員立即回答到。
“你去查查死者本人生前是否和什么人有過金錢上的糾紛。”
帥氣警員撓了撓耳根“暮警官你覺得死者是他殺?”
“不!不能完全否定,從知道的表象上看,死者應該是醉酒駕駛,因為沒系安全帶,所以當開到碼頭才反應過來,急踩剎車,但是因為車子本身的慣性,由于雨天阻力小,第一次剎車沒有剎住,但是因為人體的慣性作用,身體還是往前傾,頭部撞到了擋風玻璃上,車子沒剎住又繼續往前沖,因為本能的反應死者又在昏迷前在剎車上踩了最后一腳,但由于過度用力,人又被再一次被慣性甩到了擋風玻璃上,所以才導致昏迷了過去,當車子潛入到水底,由于還有微弱的氣息,口鼻內吸入了大量的海水,因而窒息,所以肺腔內才會因此出現積水。”
“是的,我也覺得應該像你推論的這樣!”
暮春深深吸過一嘴煙繼續說道:“整個意外死亡的結論雖說是推想,但只要調查到最后死者上車開車的路段就基本可以斷定,死者是否死于意外事故!所以在案件還沒完全被揭開之前,還得辛苦你一趟!”
說著暮春拍了拍帥氣警員洪符的后背。
帥氣警員嚴肅的敬過一禮,急忙匆匆作了道別。
而暮春自然也沒閑余之時,在警務人員身上拿出車鑰匙,開過馬路停靠的一輛警車后便疾馳奔向交警部門。
對于交警部門的后勤工作人員,暮春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只要是跟監控探頭有關聯的事件,不管大大小小,暮春總會派人或自己親自調查情況。也因如此,常年的朝夕相處,令后勤工作人員熟之又熟,只要是看見有警務人員,前來調查攝像探頭,都會主動讓開自己的座位。
“暮警官!是不是又發生人命案了。”
看著一臉茫然,心有所思的暮春,小明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是有人命案發生,他那一看就能讓人明白的眼神,指不定就是那回事。
暮春看了一眼小明,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暮春很快就坐到了椅子上,把監控主腦信息調試到了事故案發地碼頭,時間是今天凌晨兩點整。
頓時,四五臺監控,圍作一氣,朝著碼頭上的各個不同角度畫面一一回錄。在若大的屏幕上碼頭顯得毫無任何死角可言,但令人沮喪的是,畫面被大大小小的雨點附著,顯得不是很清晰。
快半小時過去,模糊的頻段上沒出現任何值得搜索的信息,枯燥的等待,暮春忍不住從衣袋掏出了一包煙,從煙盒內抽出一支,隨手放入嘴邊燃起。
“暮警官,這么大的雨,能夠探清狀況么?”小明站在一旁看著模糊的屏幕似乎顯得有點焦急。
看到小明臉色焦急的表情,暮春回過頭沒有作聲,要說自己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今天凌晨的雨確實很大,昨晚沉醉在夢鄉,盡管呼哧入睡,都能聽見昨晚半夜妻子醒來關窗戶的情景,爆雨濺瀝在窗臺上,自己都曾被驚醒好幾次。別說是路上的攝像頭模糊了,能不被雨水打下來都已經是萬幸。
暮春一邊記憶著昨天晚上的情景,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監控視屏。
雖是漫長的等待,暮春不敢有一絲含糊,抽完一支煙,又隨手接上了一支,直到接連抽到第三根,一臺黑色的車子隱隱出現在畫面內。
暮春連忙將第三根沒抽完的煙,點滅在了煙灰缸。
車子開的速度非常快,暮春生怕錯過這一場景,連忙放慢了進度。
仔細看過一眼,車子側身前窗緊閉,后座車窗就敞在那,正對著擋風玻璃上的畫面,車上應該就只有一人,但坐在駕駛位置的男子五官卻無從辨別,暮春朝著墻上的那幾臺屏幕細細盯看——受當時的大雨影響,不管任何角度都是一樣,暮春忍不住用袖子在身前的顯示屏上作了擦拭,可還是于事無補,不管是放大鏡頭還是努力作擦拭,攝像畫面根本無法斷定開車的,到底是否是死者本人。
車子搖搖晃晃的很快開到碼頭,突然一陣急剎,紅暈的尾燈突然在車屁股亮起,盡管圖像模糊不堪,但突然亮起的紅尾燈還是可以讓人一眼辨別出。
尾燈亮過一陣,車子沒有停下,而是繼續朝著前方疾馳的滑了過去,接下去的一刻,暮春眼都直了,果然如自己料想的一樣,車子沒有剎住剎車,尾燈亮過一陣,忽然暗了一會,緊接著尾燈再一次亮起,然而車子卻一直朝著大海不受控制的溜了下去。車子消失在屏幕。到這,車子的身影已經不在監控范圍,監控探頭只能到這海岸邊。
“這是一起意外事故!”站在一旁的小明看到這,忍不住朝著屏幕說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暮春沒有理會,微微閉目,將右手緊緊靠著了耳旁,在腦中整理了一番思緒。
從死者酒精的血液中確實可以斷定是醉酒駕駛,會出這樣的意外雖說是可能,但整個情節中,還不能斷然否定開車的,到底是不是死者本人,因為模糊的攝像頭無法讓人看清車內的坐的是誰,畢竟是一起人命案,在沒查清楚之前,不能妄下結論。
暮春思索過一陣,還是將監控視頻上擴大了搜索范圍。
從車子墜入到大海,一直將視屏倒退到午馬街,緊盯著這輛黑色奔馳車突然就少了一段路的監控,少了監控的這段路叫候馬街,侯馬接路程全長0.6公里。由于不是交通要點,所以一直沒有安裝攝像探頭,車子會少了這一段視頻,也是在情理之中,暮春回思過,沒并有多想又將視頻調試到了前段,剛略過沒有探頭的入口,視頻拍到了一個三叉彎,在這剛好有個轉彎,攝像頭不近人意,模模糊糊的照射在了一旁的小樹林上,暮春朝著電腦屏幕查看了一下時間,時間是凌晨兩點二十五分,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車子正從白峰路使出,進入候馬街。從侯馬街到有攝像頭的午馬街路口,在這中間竟然用了十五分鐘。
“這中間他到底在干嘛?”暮春總感覺,這一切似乎顯得不太合常理。
“嗨……這還不簡單!準是在這段路去上廁所了唄,要不然準是酒精的作用令他在這段路嘔吐了吧!”
“我總感覺不太合理,不到一公里的路程要用十五分鐘的時間,而且這條路根本沒有交通信號燈。”
“暮警官,我覺得!在一個喝醉酒的人,你不能用常人的邏輯去推斷!酒醉犯的糊涂事,那都是你我難以預測的,說不定他中途停下車,去上個大廁也是有可能的事。”
暮春抿了抿嘴唇,沒有多作辯解,雖說有道理,但對于紙上談兵的事,暮春覺得還不如切入實地勘察,講究實際情況來得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