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都在失聲痛苦，每一個人都在抱頭大笑，每一個人都在沉默中繼續向前。

戰爭結束了，水燭獨坐在墻頭，也有了戰果，一個死去的人。

殘陽如血，笑嬌了多少豪杰？

一具具尸體被運往城下，又連同城下的尸體，共同擺放在一起。

“在看什么呢？”張寧走了過來，抹了抹臉上的血污。

“死去的人。”水燭心緒復雜。

“沒什么好看的，生者會記得他們，死去也會有火焰伴隨，亦在火焰中新生。”

“是嗎？”

“嗯。”

一道道火焰燃起，化作流水的旋渦，將里面的死尸一點點燃盡。

火光絢爛，從中卻傳來哀嚎，每一個軀體都像是掙扎出了亡魂，在睜著眼，留戀看了一眼，向天空飛去。

火焰持續了很久，水燭也看了很久。

“我戰果可是比你多得多！”張寧終究是小孩子，忍不住炫耀殺人這件事。

“這有什么好說的？”水燭可不認為殺人厲害能證明什么。

張寧忽的站起身，挺直看著長空，唰的劍指天空，“這樣，我便能證明我也能開創盛世！”

水燭愕然，張寧顯然認為自己做的是一件正確的事，是能夠開創一個盛世。

“那看來，我不用在那棵樹下寫上你的名字了。”

“不，你還是得寫！”

“為什么？”

“將你自己的名字寫下，這樣到時候我去那地方不用自己寫，可以省一點力氣。”張寧現在覺得水燭活下來實屬僥幸。

水燭不想理這個討厭的人了。

“在講什么有趣的事呢？”張角笑呵呵前來，神色疲憊。

“哦，我剛才覺得，水燭差了一些武器，不然還能殺敵更多！”張寧謊話連篇，面不改色。

“是嗎？那水燭，你想要什么樣的武器？”

“不知道。”

“那也正好，你是我張角的門徒，總得給你什么，雖說南華那老頭授予我書三卷，不教我傳人，不過，我自己也卷寫了一本書，名曰《太平經》，現在傳給你。”

張角從寬大的道袍中，拿出一本書，遞給水燭。

水燭接過，翻開一看，滿目不認識的字體，自然而然的關上，收起。

“爹，我就說你的破書根本沒有人看吧，還吹什么天上地下第一，剛剛水燭壓根就沒有看！”張寧毫不客氣的譏諷道，就憑當初張角逼她背下這破書，這仇說什么也得報！

“你！..你！！你有本事給水燭找一個更好的物件來？”張角被揭老底，氣得伸長了脖子，直揪雪白胡須。

“找就找，你等著。”說罷，張寧便徑直等下城樓，不知去向。

“哎，你不要聽張寧瞎說，我一生仙法哪里來的？南華老頭給的？我呸！我自己悟出來寫在《太平經》的！”張角信誓旦旦拍著胸口。

水燭這才覺得，眼前的張角算是活了過來，沒了那種仙氣，也會生氣，也會斗嘴。

或者說張角一直是活的，只是水燭沒發現而已。

“可是我看不懂啊。”水燭不滿道。

“沒事，我一句一句教你，定叫你學有所成。”張角很有耐心，不然也不會等了十年，才啟動黃巾起義。

“喏，怎么樣，是不是比那本破書好多呢？”張寧得意洋洋的揮了揮手中的雨傘。

好熟悉。

水燭接過，旋轉著打開它，那熟悉的陰涼讓水燭感到一絲心安。

張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手一招，傘中的小透明，公孫夢飄了出來，躲在水燭身后。

“沒想到啊，你從哪找的？”張角看著張寧。

又灑脫笑道“算了，這不重要，如果這時有一場雨該有多好？我便可以為她吸納陰氣。”

眾人目光一同望向城下燃燒著的火，烈火熊熊，焚盡時間的污穢。

“雨？”水燭低頭念了一遍。

在向天空看去時，熟悉的雨點一滴滴落下。

不多時，在城頭上，同眾人，同鄴城所有人，共看著傾盆大雨。

大火仍在燃燒，不竭余力的燃燒。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要將我葬在土里，將我的尸體同所有戰死在沙場的黃巾軍一樣，化作火光消失在這人世間。”亦是，消滅前最后的光芒。

“好。”

誰說的？張寧在說，水燭在說，似乎所有人心底都在說。

大雨來的急，去的也急，不過帶上了塵世間所有的污穢，讓一切都變得清新。

張角看到了天地消散的亡魂，前往地獄，脫落下來的怨氣，被張角以玄奧手勢，化作一道灰流，牽引到了公孫夢身上，接著，公孫夢又已化作光回到傘中。

“你對我似乎有點太好了。”水燭不笨，也一直努力試圖很清醒。

“那么，你知道，最開始時，我為什么要找你嗎？”張角轉著話題。

“我特殊？”

“對，黃巾軍是不需要連那些反抗都不敢反抗的流民，而是需要會爭搶的。還記得我最開始說的話嗎？野獸也是會變成人的。”

“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知道，天命嗎？我將要死去，黃巾卻不能倒下，還需要繼承者。”

水燭沉默，指了指張寧。

張角搖頭，“她只適合一個將軍，不適合統帥。”

“黃巾沒有一個適合嗎？”

這回輪到張角沉默了。

沒人說話，水燭也安享清凈，整理紛雜的思緒。

總結一點，黃巾敗亡幾乎必然，不是歷史上張角不死所能改變的。

但這重要嗎？

水燭鄭重道“如果我到了那一天，我還活著，我便會接過黃巾的旗幟。”

僅僅為了這單純而簡單的夢想，開創盛世。

張角連道三聲好，眼中喜氣精神。

張寧咬了咬嘴，似乎不敢相信水燭比自己厲害。

時間過得很快。

在最后的倒計時中，水燭有些無聊的打開小地圖，想看看天道的動向。

知道了天道在并州后，一個小小的點突然晃動了一下，朝著冀州的方向趕來。

似乎，天道還在掛念這水燭？

最后幾秒鐘，看著似有所覺的張角。

開口詢問道“那是一個怎樣的盛世？”

“一個你覺得足夠美好的盛世。”張角堅定答道。

水燭所處的盛世嗎？總歸需要人開創、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