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但是總要有一個人被審判,總要有一個人替他們背負所有罪責吧。他們總要去怪罪一個人,這樣才能證明這一切不是他們的錯誤他們的不努力。我想,如果我是他們,我肯定也希望有人替我背負一切罪責,但是很不幸,那個被審判的人。。。是我。”凌繪裳自嘲的苦笑著,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云凝澤沒有再說些什么,他只是把面前的女人擁進懷里,他緊緊地抱著她,任由她在自己懷中失聲痛哭。
直到懷中的女人不哭了,云凝澤才輕聲問:“繪裳,地球是什么樣的。”
凌繪裳伏在他的肩上,靜靜地的說:“那是一個藍色的星球,它很美,哪怕是經歷了戰火,依舊很美。。。”
凌繪裳輕輕的說著,說地球上她能想起的一切,說藍天白云,說大海紅日,云凝澤靜靜地聽著,凌繪裳所說的這一切真的像極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夢。
等凌繪裳說完了,云凝澤又問:“你還想回去嗎?”
凌繪裳重重地一點頭。
云凝澤一愣,有些驚訝:“但是那些人對你那么不好啊。”
“但是那里畢竟是我的家啊。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長大,就算他們對我不好,我總是還是想著要回去的。”
“那這個地球的坐標在哪里?它在宇宙中的哪個位置?”
凌繪裳一愣,隨即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跟著那些宇航員來到這里,我不知道地球在哪里?!?
她靜靜的說著,揉了揉鼻子,眸底一片黯然。
“你真的很想回地球嗎?”
“嗯,做夢都想?!?
云凝澤看著她,溫柔的笑著:“等著我。繪裳,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家?!?
次日,云凝澤去見了云翳恒,并且把凌繪裳口中描繪的地球告訴了云翳恒,云翳恒聽了又驚又喜,當即下令所有軍隊遠征,務必找出這個地球!
以前的軍隊遠征是為了殖民和擴張,但是現在它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地球!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批批軍隊離開星系出發,卻毫無音訊。而大量的飛船制造和武器配備造成了資源的枯竭,但是云翳恒仍然堅持遠征任務。
在這令人焦急的等待中,唯一讓云凝澤高興的事情便是凌繪裳懷孕了,并且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意恣。
沒過多久,便迎來了比武大賽。云凝澤很輕松的斬殺了對手成功通關,而這一次,向最高首領云翳恒挑戰的人竟是出奇得多,根據規則,如果能夠打敗云翳恒,就可以得到最高首領的位置,但是這一次,向云翳恒挑戰的人數竟是已往的六七倍都不止!
一天的比賽結束,云翳恒雖然沒有落敗,但是卻已是精疲力盡,正當他準備回到住處休息時,身后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長官!”
他回頭,發現云漢站在自己的身后。
云漢看著云翳恒,微微頷首:“長官!您知道為什么這次有那么多人向您挑戰嗎?”
云翳恒楞了一下,隨即道:“不知道??赡苁撬麄兿胍易罡呤最I的位置吧?!?
“不,長官!他們要的不是您最高首領的位置,他們想要的是您的命啊。他們是想通過符合天原法令的方式,要您的命啊,長官!”
云翳恒略略吃驚:“為什么?”
“找尋地球的遠征使得資源枯竭經濟蕭條,并且大量的征兵導致妻離子散大量人口流失。人們都想改變這種現狀,但是您卻這對這些聲音置之不理,為了能改變這種現狀,他們只能前赴后繼不惜以自己的死亡為代價來向您發起挑戰,長官!他們希望您能立刻停止遠征任務,并且將凌繪裳斬首示眾。因為是這個女人把這個消息帶給了您,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痹茲h沉聲道。
“關于凌繪裳的所有事情都是嚴格保密的,他們又怎么會知道?”云翳恒的眼深邃冷峻,閃爍著銳利的光。
“是我說的,長官。”云漢低著頭,不敢抬眼去看云翳恒。
“云漢你這個叛徒!”云翳恒又驚又氣,他難以置信地盯著云漢的眼睛看,冷聲呵斥道。
“長官,如何您不停止遠征任務并且當眾斬首凌繪裳,我云漢將會帶領軍隊發動叛亂,奪取最高權利?!痹茲h低著頭,攥緊了拳頭。
“你敢?”云翳恒瞇了瞇眼,冷黑的眼眸中有寒光掠過。
“是的,長官!”云漢咬牙道,“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天原艦隊大部分軍官都抱有這樣的想法,您可以殺了我,但是如果您仍舊一意孤行,就算我死了,也會有人代替我組織并發動叛亂?!?
“云漢,你這是威脅我嗎?”
“長官,云漢只是希望您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云翳恒沉默了。
。。。
次日。
云凝澤突然沖進房間,對凌繪裳簡短的說:“繪裳,有人要來抓你們,你快帶意恣逃,我頂著?!?
他說得很快很急,失了往日的沉著,帶著少有的慌亂。
凌繪裳吃了一驚:“出什么事了?”
“云翳恒長官要抓你,已經有軍隊向這里開來了,再不跑,會被抓住的?!?
“我跑了,你怎么辦?”
“我留在這里,為你們逃跑爭取時間。”
“如果我被抓到,會怎么樣?”
“現在民眾都希望云翳恒長官能停止遠征任務,并且當眾斬首。。。你。不知道是誰泄露了有關你的事情,他們認為你是遠征任務的始作俑者,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希望能當眾斬首你,現在,云翳恒長官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有軍隊正在趕來抓你?!?
凌繪裳聽了沉默了,她深深地望著云凝澤的眼睛,過了一會才靜靜地說:“凝澤,你覺得我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嗎?我覺得我是罪人嗎?”
“不是,當然不是。繪裳,是你給我帶來了希望,你怎么會是罪人呢?”
“凝澤,你準備怎么辦?”
“你和意恣逃跑,我留下來,為你們爭取時間?!?
凌繪裳沉默了,她知道,如果云凝澤留下來而她帶著意恣逃跑,云凝澤定然難逃罪責。
于是她對云凝澤說:“就算我和意恣逃跑了,我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地球你們派了那么多遠征軍去尋找都沒有找到,我更找不到。”
云凝澤沒有說話。
良久,凌繪裳才艱難地開口:“凝澤,答應我,照顧好意恣,然后。。。你把我交出去吧?!?
說完,凌繪裳閉上眼,驀然,有淚順著她潔白的臉頰流下來。
云凝澤一把抱住了凌繪裳,狠狠的把她摟進懷里:“不要!不要!”
“凝澤,這是最好的方法了,保全你,也保全意恣。這些話是我告訴你的,災禍是我帶給星系的,后果也應由我自己承擔。我走了之后,你就忘了我吧,也把我說過的那些話統統忘掉,然后,再去愛另一個人。。。”凌繪裳低聲說著,淚水在她臉上無聲的流淌。
“別說了。。。別說了。。。。會有別的方法的,一定會的。。?!痹颇凉删o緊的摟住了凌繪裳,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兩個人緊緊相擁著,空氣寂靜,他們的耳邊只有對方清淺的呼吸心跳,時光仿佛在這一瞬間停止流逝。
突然,云凝澤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個能讓他們全部活下來的方法:“繪裳,我想到了!我要去和云翳恒長官挑戰!”
“不行,這太危險了。”凌繪裳下意識的出聲反對。
“不,如果我贏了,我們都能活下來?!痹颇凉蓤远ǖ卣f。
“這太冒險了。。。凝澤,不要。。?!绷枥L裳抱緊了云凝澤,放軟語氣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哀求著。
云凝澤推開凌繪裳,輕輕的吻了吻她的臉頰:“我愛你,繪裳。”
他轉身正要離開,但是他剛走出兩步,凌繪裳突然撲過來從后面一把抱住他:“凝澤,我愛你。。。。我愛你!”
云凝澤輕搖著頭,笑了:“繪裳,對不起。再見了,等著我,等著我披著榮耀歸來?!?
說完,云凝澤輕輕掙脫了她,凌繪裳望著他的背影,滿臉淚水。
-
“我,天原戰士云凝澤,向現任天原最高首領云凝澤發起挑戰!如果挑戰成功,我將取代天原最高首領的位置,成為天原的統帥!如果挑戰失敗,我愿意承擔一切后果!”
云凝澤昂然道,他手握長刀走上擂臺,他的對面,云翳恒也正摩拳擦掌。
這時候云漢走過來,對云凝澤說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云凝澤卻說,等他打敗了云翳恒再說吧。
云漢看著云凝澤,欲言又止,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再言語什么,只是默默地走開了。
賽場上,云凝澤站在云翳恒的面前,刀鋒出鞘,霜刃上閃爍著冷銳的寒芒。
望著云翳恒,云凝澤勾唇輕笑了一聲,便沖了上去:“來吧!”
見云凝澤的刀鋒已至面前,云翳恒連忙提刀格擋,刀刃相擊,兩人各自后退了兩步,都感到手臂被震得微微發麻。
見一擊未成,云凝澤深吸一口氣便再次發動進攻。
云翳恒的動作行云流水,他的招式亦是虎虎生風。
不過很快,云翳恒便在云凝澤露出破綻時趁虛而入,云凝澤受傷了。
他繼續進攻著,只是每次,云翳恒的似乎都更勝一籌。
不知過了多久,滿身鮮血的云凝澤終于倒在了云翳恒的腳下,溫熱的血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模糊了周圍的喧囂。
云翳恒望著倒在自己腳下的云凝澤,嘴邊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冷笑。
渾身劇烈的痛感在漸漸麻木,消失,云凝澤感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游離。
突然,他想到了凌繪裳,想到了意恣,他的眼前滿是他們的回憶,他答應她的話,她的巧笑她的柳眉她的眼。。。
如果他死了,凌繪裳和意恣就完了。
他,還不能死!
在人們的驚呼中,滿身血污的云凝澤竟是再次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的手已被刀刃攪得血肉模糊,于是他扯下布條將血跡斑斑的長刀綁在手上。
云凝澤傲然地站在風中,他望著云翳恒,嘴邊勾起了一抹輕狂的冷笑。
迎著云翳恒不可置信的目光,云凝澤沖上去,揮刀,再戰!
云凝澤奔跑著,他渾身都是傷,那種熾熱劇烈的痛感把他的雙眸燒得猩紅,他感到渾身的血都沸騰了,他迎著呼嘯的風,無懼,無悔!
奔跑,跳躍,他不再閃躲,一次次,把全部的力量凝聚在手中的霜刃上,他不再考慮怎么使自己不受傷,而是盡全力對對手發動最致命的攻擊。
他近乎自殺地一次次不管不顧地向云翳恒沖去,這一刻,他的武器不再僅僅只是手中的長刀,而是他整個人。他仿佛化身鋒芒畢露的利劍,用生命戰斗。
這一刻,他不再是云凝澤,而是一臺機器,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臺最純粹的屬于戰斗屬于殺戮的機器,不死不休。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云翳恒提刀沖上來,欲圖發動致命一擊,云凝澤沒有閃躲,只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人們的驚呼聲中,兩人同時躍起,手中的長刀幾乎在同時沒入對方的身體,冰涼的霜刃貫穿了云凝澤的右肩,鮮血飚射而出,綻放出一朵凄美妖冶的花。
他的身子因為劇痛震顫著,如破敗的風箏重重跌落在地。
他倒在地上,視線迷離,耳邊是自己沉重的喘息,微弱的心跳,以及周遭人們的歡呼,遙遙遠遠,迷蒙成一片。
他咬著牙,摸索著,用手撐著地,再一次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突然,他聽到了人群中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和吶喊,他回頭,望見在他的身后,云翳恒倒在一片血泊中,再沒能站起來。
他贏了!
繪裳和意恣安全了!
驀然,一種激動與狂喜狠狠地擊中了云凝澤,笑容在他的臉上綻放,他向前猛地一個趔趄。
云漢連忙跑過來扶住云凝澤,他湊到云凝澤耳邊低聲道:“長官,云漢覺得您有必要立即回家?!?
云凝澤不明就里地望著云漢,不明白他眼中的悲憫。
云凝澤趕回家,一進門便發現凌繪裳倒在地上,地上凝滿了黑紅的粘稠的東西。
“繪裳!”
一瞬間的失神和震驚之后,云凝澤沖到凌繪裳身邊蹲下來,他翻過凌繪裳的身子,托起她的臉,她的唇緊抿,眼睛緊閉,那清秀的臉潤濕著,像是鋪著薄薄一層未干透的淚,瑩瑩的,更襯著她臉上毫無血色的慘白。她的身子冷冷的,軟軟的癱倒下去。
“繪裳!繪裳!醒醒啊,繪裳?。?!”
無人應答,四周的空氣仿佛被凍住了,良久才傳來他聲音空明縹緲的回聲,仿佛透著生命的虛無,冷的可怕。
他慌了,拼命地搖晃著她的身子,驀然,他瞥見她那如霜雪般潔白的手臂上淌著猩紅的血跡。
他一驚,連忙抓過她的手,他望見她右手手腕上已經凝固成黑紅色硬塊的鮮血,鮮血下面是被刀鋒割開的向外翻卷的皮肉。
原來,這一地黑紅,都是她的血啊。
猙獰的血色中,有一點銀白閃著耀眼的光,他定睛一看,是一片沾著鮮血的刀片。
她割腕自殺了!
他都明明贏了,她為什么還要死呢?
他誓死守護的她,怎么還是離他而去了呢?
他憤恨,他悲傷,他不明白。
他的心好似被人狠狠地揪住了擰,窒息般的劇痛。
比賽場上云翳恒的刀子割在身上還痛。
心口的劇痛仿佛抽干了他渾身的力氣,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手無力,再抓不住她的手。
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在空中輕輕的晃。
突然,他發現她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好似緊握著什么東西。
云凝澤掰開她的手,望見那是一張沾滿鮮血的紙條,上面是凌繪裳娟秀的字跡:
愿以一身易江山永寂
一瞬間,云凝澤的心好像被猛的撞了一下,這一瞬間,他明白了比賽前云漢要告訴他的是什么,也終于讀懂了云漢眼中的那種無言的悲憫。
“你好傻。。。繪裳,你怎么就這么傻呢,你怎么覺得我不會贏呢。。?!?
他伏在凌繪裳的身上,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