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散流言暫保安全
- 募化漁歌之云夢英俠傳
- 獨依孤松
- 5599字
- 2019-11-07 06:22:59
天色大亮,官軍開始了進攻。放眼望去,韓兆奇和畢先親自坐鎮,高臺之上旗手揮動紅黃旗按畢先令發出旗語。胡白率軍攻城,十幾輛云車向城池轟轟而來,萬余官兵跟在云車之后呼嘯著“殺殺”。戰車之上胡白手舉長劍也在狂妄叫囂著,似乎這一戰必成。正在這時一輛云車轟然倒塌,胡白一振手中長劍差點掉落,如今箭在弦上,他怎敢再顧這些,后方旗語未讓停下,他忙督促官軍迅速向前推進。
李杉運目遠眺,能看得出韓兆奇和畢先臉上的不安。這種不安并沒有讓他們停止進攻,又有幾輛云車陸續倒塌,韓兆奇和畢先相視一眼很是無奈。畢先破口大罵:“這些混蛋匠夫竟敢糊弄于我,攻下城后我要將你們悉數除死。”韓兆奇隱隱覺有不妥:“未必是工匠之過,云車好似被人動過手腳。”畢先猶豫是否撤軍之時,其余云車已貼上城墻,官軍叫囂著從云車攀梯而上,突然城上軍士搬起巨石向云車砸去。一路推來,云車本搖搖欲墜哪經得住巨石一砸,所有云車應聲坍塌。韓兆奇對畢先道:“快收兵。”畢先高喊聲“收兵”,旗手揮動紅旗,胡白忙率官兵后撤。萬名官兵丟下十幾座倒塌的云車逃竄而回,生怕城上箭矢射下。
城上諸人哈哈大笑。尤里斯道:“官軍接連吃了敗仗士氣低落,我們乘勝追擊,敵當潰不成軍,如此城池被困之圍必解。”李通豪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我愿追擊。”鄧禹未吱聲卻看著李杉。李杉道:“敵強我弱,他們吃了敗仗卻未傷筋骨,冒然殺去正合敵意,我們必吃大虧,堅守城池才是上策。”鄧禹道:“云車倒塌,其因一查即明,敵定重做云車并加強防范以免再次受到破壞,下次攻城后果難料。”李通道:“那便浴血奮戰,我等豈是懼死之輩。”尤里斯大笑道:“好,李將軍咱們比一比,看是我的魚鱗陣厲害,還是你殺敵多。”李通哈哈大笑道:“咱們便賭酒如何。”“好哇,哈哈哈哈。”二人是豪氣干云。
鄧禹問李杉:“可有解決之法。”李杉反問:“若令敵撤,什么方法最為簡潔?”李通插嘴道:“擒賊先擒王,萬軍之中斬敵首級只你與公主才有此手段,莫非你要開了殺戒?”李杉搖頭道:“我此生絕不會殺人,非有必要秀兒也不可再開殺戒。”鄧禹笑道:“這個主意好,呵呵呵呵。”李通納悶兒:“什么主意?說出來看看。”李杉笑道:“鄧大哥不虧是義軍名將,小弟去毀壞云車之時已探明官軍糧草所在之處。”李通恍然大悟:“對呀!毀其糧草,敵幾萬人馬便是一刻也待不了了,妙啊妙啊!”李杉道:“我今晚便去解決此事。”
二更時分,在夜色的掩護下從城上向下觀望分明有一小隊官兵將一輛毀掉的云車悄悄地弄回去。城上幾人并未聲張,云車運回,韓兆琦等人必將注意力放在云車之上,正好給了李杉和秀兒燒其糧草的機會。
李杉背負著許多松油和秀兒悄悄的潛進敵營。工場之內燈火通明,韓兆奇等人圍在破裂的云車前議論紛紛。李杉二人并不理會,他倆徑自向囤放糧草之處去了。這里守衛森嚴,但豈能難住李杉二人,他倆分別將松油傾灑在各糧草堆上,然后放起火來。熊熊大火燃起反映的外圍更加黑暗,二人隱身于暗色之中望著氣急敗壞趕來的韓兆奇等。畢先一邊怒罵守糧官兵,一邊派人救火。
韓兆琦知道糧草一毀軍心必亂,他怒不可遏,拔劍刺向一名守衛,卻聽當的一聲長劍斷做兩節,一個聲音飄蕩在四周:“韓兆奇,我若殺你易如反掌,毀你糧草不過是小小警告,速速退兵去吧!”緊接的一個女聲又響起道:“韓兆奇,張掖牢房一別已是數月,還記得那吧墨劍嗎?咯咯咯咯……”韓兆奇激零零打了個冷戰。張掖一戰至今他仍心有余悸,手持墨劍的女子殺死了他太多屬下,劍鋒利無比、人狠辣無比,武藝又高不可及,韓兆奇聽了秀兒的警告一時發不出聲來。警告聲空靈飄渺,不知這兩個如幽靈一般的人隱在何處,軍營內亂作一團卻找不到二人。天干物燥,雖經極力搶救,但大火過后糧草也所剩無幾。
天亮了。遠望城外,偌大的軍營,只剩下還徐徐冒著幾縷白煙的糧草堆,看來他們已連夜撤軍。見此情景將士們歡呼雀躍。
鄧禹思慮長遠對諸人道:“官兵勞師遠來卻無功而返,怎會罷休,且依制出動幾萬人馬都護府自己做不得主,當是朝廷旨意下達,我想他們當會卷土重來,咱們還是要做應對之策。”李杉道:“言之有理,看來須尾隨大軍走上一遭,摸清他們下步計劃以做應對,明日我與秀兒前去偵查,三位將軍嚴守城池,亦要巡防南門,一刻也大意不得。”尤利斯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軀不可涉險,尤利斯愿與駙馬同往。”秀兒急了:“我可不管,我是定要去的,尤利斯可別忘了,我去敵營放火來去自如,這點你比不了我。”尤利斯道:“燒敵糧草,一是夜色,二是出其不意,如今勢單力薄前去周旋危險重重,這這。”李杉笑道:“尤利斯將軍,沖鋒陷陣我與師妹比不上你,但偵察敵情定是勝過你的。”尤利斯無奈同意,大家都看得出他對有公主身份的秀兒的敬畏出自內心。鄧禹心知李杉謙遜,云夢弟子熟稔兵法,固然沙場之上也非尤利斯可比,他也知自己幾人誰去都是累贅,也就未多言。
次日一早,兩人分乘各自坐騎出北門循原路沒于群山峽谷中。官兵已撤一天,一時追趕不上,二人反倒放心只管打馬飛奔。除定時歇腳外這一天未做何停留,直到酉時天色漸暗才慢下來。若是山外該是大亮,然在峽谷之中,高山遮陽便覺天色暗淡。李杉決定停下休息找僻靜平坦處設帳,秀兒無甚意見。長時以來,李杉的體貼已使秀兒產生了依賴,不用操持任何心。
在一處背風平整大石上搭好帳,李杉讓秀兒歇息,然后牽馬在一小溪處栓了任它們自飲,他則去尋適合飼馬的草割來。他對這兩匹馬照料很是精心,只選上等青草,不意向前翻過一道山梁,卻見山腳下影影綽綽,冓火連連。李杉放下打好的草掩跡下山,走近看原來是官兵退到此處扎營歇腳。畢竟大隊人馬行動稍慢,早走一天已被二人趕上。
糧草不足,火頭軍只好熬成一鍋鍋稀飯。官兵們邊喝邊罵罵咧咧,自是罵天殺的叛賊不敢明目張膽只能暗中下手燒了糧草,現在只能用這些難喝的稀飯。李杉知道這必是為燒過的糧食所做,味道自是令人不好接受。他心中暗嘆對不住各位了,雖然只有難喝的稀飯,至少還有命在,否則必是兩敗俱傷,不知有多少性命留下,多少家庭破碎。
李杉悄悄返回,將打好的草帶回放在兩匹馬的頭前,然后洗了手進帳向秀兒說起此事。最后道:“明日只待日上三竿才起吧,不然會與官兵相遇反而不妙。”秀兒依偎在他懷中道:“明日就會出山,馬場廣闊無際我們倒不好跟蹤。”李杉道:“不用跟蹤,我們直接到都護府鎮等著即可,官軍一到,咱們便可行動去探聽消息。”
卯時,官兵拔寨出發,他們食不果腹自然有氣無力,行軍速度很慢。李杉二人日上三竿才起,也很快就跟上來了。峽谷無它路可走,也只好慢悠悠離了老遠,如此行了大半日方出祁連山內進入草場。韓畢下令扎營,派人去近處馬苑借糧,李杉二人借機繞過大隊官兵飛馳到達玉門關,混出關后直奔向西域都護府鎮。到達之后,他倆選一偏僻客棧住下單等官軍的到來。
韓畢二人借了糧草,人馬恢復體能行軍速度自然加快。各馬苑借調官軍自歸原處,所余一萬多都護府兵二日后出玉門回到駐地。諸事安排完畢已是申時,韓畢胡三人不敢怠慢忙去見都護康樓,受此敗仗縱然韓兆奇平日飛揚跋扈此刻也不敢再有半分囂張,畢竟此戰乃皇上圣意。康樓早得探馬稟報實情,他鐵青著臉坐在堂上,韓畢胡三人小心翼翼上前拜見。康樓知三人皆有深厚背景,他卻不屑,能擔邊疆都護一職自是皇帝的親信。康樓呷口茶道:“恭喜三位將軍凱旋歸來,本官自當令人快馬奏報陛下為爾等請功,不知尤利斯押在何處,本官也好見識一下。”三人本想避重就輕稟報此役戰況,兵力折損甚少,不過是糧草損失巨大罷了,但聽了康樓嘲諷頓時啞言。
康樓只管呷茶,畢胡二人乃其手下不能不答,兩人面面相覷,知道此戰敗的著實窩囊丟人,思索著該如何回稟。韓兆琦不虧是諜政司郎將,一生致力于各種明爭暗斗,反應極為迅速。他見康樓陰沉鐵青著臉知道這是皇帝明旨必辦的事,這種結果他也不好交待,于是說道:“都護大人,此次征剿尤利斯雖未達目標,可也是平手,我軍僅死傷百多人,導致此果原因有二:其一、我軍勞師遠征,敵以逸待勞,且驪靬城高墻壁壘易守難攻,天時地利皆不與我;其二、我等低估了尤利斯兵力,以為不過五六千眾,豈料竟有數萬之眾,我們兵力相當然爾不占地利仍苦戰數日,大人麾下兵將曉勇善戰,再有兩日定能攻下驪靬,只不慎天干物燥燒了糧草才不得不回,畢將軍你說是不是。”畢先忙道:“正是正是,我軍將士若非大人平時督促甚嚴而勤于操練,怎會如此不利條件下也差點攻下驪靬,逼迫的敵軍只敢依仗高大城墻相拒不敢出城半步,唉!天災燒我糧草方不得不撤回。”
康樓聽了心道你倆臉皮真厚,紅口白牙瞎扯,但他也知二人是朝廷重臣而這次的確兵力損失不大,總不能真的軍法處置,況韓兆琦是新遷王親信。他想了想臉色漸漸緩了下來“三位將軍請坐,征戰驪靬是陛下嚴旨,乃朝廷大事,本官不得不細問,大家同為朝廷效力,想必能理解吧?”三人一看緩和,忙道:“將軍教訓的是,末將甘愿領罪。”康樓道:“算了,我軍也只損些糧草,兵力無甚折損,況敵軍強大情有可原,然陛下旨意屠盡驪靬生擒尤利斯,幾位將軍,有何計啊?”其實韓兆琦清楚,驪靬與己兵力懸殊,云車之術確能奏效,于是道:“大將軍,且休整幾日,再備糧草,末將擔保下次兵發驪靬其城必破。”康樓露出笑容,幾人略喧幾句便散去了。這些話被隱于屋脊上的李杉二人聽個清楚。
李杉二人穿房越脊回到客棧商議。李杉憂慮道:“他們若再發兵恐怕真要腥風血雨的。”秀兒道:“迫不得已也只好如此,你我參戰官兵未必得逞,不然就取了韓兆奇的首級。”李杉道:“雙拳難敵四手,我二人在千軍萬馬中自保尚且可以,若取敵將領首級只怕不易,還是要想一萬全之策為好。”秀兒淺笑道:“謀策之事有師兄操勞,小妹一切聽從師兄吩咐。”說完盈盈施禮,逗得李杉大笑:“師妹不愧是大家閨秀,真淑女也!”
二人說笑一番后,秀兒問道:“師兄可有什么完全之法,若無,我就夜入都護府殺了康樓,再進軍營殺了韓兆奇和畢先,如此豈不干凈?”李杉苦笑搖頭道:“你殺了康樓,王莽必定震怒,自會派王樓李樓來任都護,盛怒之下不惜一切代價攻打驪靬,縱然有我二人參戰驪靬也會不保,到時血流成河,城中人難有幸免者,此下策。”秀兒道:“我當然知道這是下策,不過為了延緩其出兵而已,不這樣,除非發生什么變故。”“變故?”李杉若有所思。秀兒推他一把:“你發什么愣?”李杉嘿嘿一笑:“有辦法了,就讓它發生變故。”秀兒不解,李杉附耳悄言幾句,秀兒微笑點頭稱贊。
次日鎮上流傳一則消息:匈奴拓跋部與黠戛斯國及龜茲結盟欲兵發都護府及玉門關。一時鎮上議論紛紛,康樓忙召韓畢胡三人進府議事。康樓道:“三位將軍當應聽說坊間流傳之事,韓將軍總管諜政司,不知此消息是真是假?”韓兆琦道:“末將也是剛剛得知,消息來的突然尚未證實,但茲事體大不可不防。”康樓道:“玉門乃我大新門戶,都護府有防御之責,若真三方結盟來犯,恐有不敵,更勿庸說分兵驪靬城了,此當何處之,三位將軍不可緘言。”畢先對發兵驪靬不如韓兆琦心中有數,反是生了恐懼,尤其那晚聞聲不見人讓他仍心有余悸,因而道:“寧信有不信無,相比玉門,驪靬就不值一提,以末將之見,一邊由韓將軍派人查明真情,一面奏報皇上圣裁,重要的是放置驪靬先做玉門防御。”康樓頻頻點頭道:“嗯,畢校尉言之有理,韓將軍,麻煩諜政司偵探此事;畢先聽令,備戰玉門關。”韓兆琦道:“末將份內之責,這就去辦。”畢胡二人也答應去了。康樓則寫折奏報。
李杉二人知道暫解了驪靬之危也不敢耽擱直接奔去龜茲。龜茲王城在都護府西偏南一些,對兩匹神駿而言亦不算遠,不過半日多即到龜茲。二人知時間緊迫未曾歇腳直奔國王牙帳。昔日國王曾言見神醫如見朕,因而衛士不阻反是恭迎。國王見他去不多日又再會十分喜悅,忙令人擺宴并請老丞相莫桑其前來相陪。李杉說明來意,最后道:“殺伐征戰,濺血五步之事一向非我所愿,如今陛下只需每日操演兵馬,揚言與黠戛斯及拓跋部結盟即可,勿需真正出兵,否則陷入戰端,軍士死傷,國庫空虛,多年積累一朝散盡。”國王道:“神醫勿慮,你于我王國有大恩,但有所令無有不遵。”國王滿口應允。
第二日,李杉和秀兒辭別龜茲國王君臣穿戈壁過荒漠進入草原。此刻草原已是盎然綠意,鮮花盛開。二人并無心情欣賞,只是打馬狂奔。
駿馬轉過一個山包,看到不遠處一彪人馬歡呼著追逐一只野羚。他們不停地射箭,但似乎箭術不佳皆是險中落在野羚身后。這些人似乎還吝嗇自己的箭矢,總是還從地上撈起放入箭袋。秀兒笑道:“一隊人無一精于箭術者,我以手擲也必得中。”李杉笑笑卻是心驚,分明個個箭術高人,每一箭都在羚后半尺處插入地上。飛馬射箭,目標又是奔跑速度極快的野羚,能做到這一步,可見時機把握極準,勁力掌握極巧。這些人并非是要獵殺,有可能在練箭。
李杉遠看野羚驚慌亂跑,已是有氣無力,心中頓覺不忍。野羚恰好慌不擇路向自己跑來,喘著粗氣似乎要力脫。李杉彎腰抄手從地上摘了一把草葉,兩指輕拈彈出一片,接著又拈葉彈出。三十步外野羚突然失蹄倒地爬不起來,后面隨之而來的箭矢直向羚身插去。一彪人未想到野羚會忽地倒地,一片驚呼,哪料幾支箭離羚身半尺高時橫向飛去落地。
很快這彪人到了野羚跟前,李杉認出領頭的是伊呼徠,但伊呼徠并不識得李杉。他們只是向這掃了一眼然后有人下馬查看情況。這人撿起地上的箭,突然在手中斷裂一支,稍一動又斷開一支,仔細一看非常震驚,然后遞給伊呼徠查看。原來幾支箭皆在桿中位置似是被利器削過,一道細縫將要橫過箭桿將之截為兩段。地上散落的另幾支也被撿起,正是同樣情況。
野羚休息了一會,掙扎著起來跑去,這些人并不理會。他們在激烈地探討著,他們猜想必是外力所為,因為射出的箭本是無缺,他們將箭筒中所有箭仔細又檢查了一遍即可確定。若說是射出后才致如此,然則只有兩個外人且在三十步外,他們早就注意到二人未曾有何舉動,況箭落處并無飛刀之類暗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伊呼徠轉首看向李杉二人。他一向與拓跋忠兄弟交好,知道江湖中高手神乎其技,看似不可能的事他們卻有能力做到。
李杉只是微笑不語,秀兒才不管什么,當做熱鬧看也不言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