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在考場驚喜連連的時候，李建軍在楊家的日子可不怎么好挨。三位叔叔走了以后，他知道他們一定會順利通過考試，但沒落地的藍圖總歸是空中樓閣般玄乎。

到了第三天，他知道下午最后一門考完后，他們馬上就會回來。這天早上，他早早就來了楊家。

師父一見他，臉上的笑紋綻開了花，“軍軍，你說他們下午什么時候到家？”

在井邊洗衣服的余賽珍聽見了，笑出了聲：“軍軍，你說爺爺這兩天是不是老糊涂了？這話都問了一百遍了。”

楊紹基說：“有這么多嗎？我怎么不記得？”

李建軍停好了自行車，來到余賽珍身邊：“奶奶，我也覺得叔叔他們去了好久了。”

余賽珍其實也一樣。自從兒子們去了縣城，她心里就數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數。

聽李建軍這么說，她也覺得今天這剩下的幾個小時好像特別難熬，說：“誰說不是呢？三天時間怎么這么長？”

三個人好像都沒興致做事。楊紹基端了兩把小板凳，給李建軍一把，自己也坐了下來，說：“軍軍，今天就不練了，我們就陪奶奶說話。”

余賽珍笑罵了一句“死老頭就會偷懶”，仍然洗著她的衣服。

三個人說著話，余賽珍很快就洗完了。楊紹基說去地里搞點菜，李建軍馬上提了籃子跑在了他前面。

從地里回來，兩個人又揀了菜，中午的廣播還沒有響起。李建軍看著在院子里來回走動的師傅，問：“爺爺，你說這廣播是不是壞了，怎么還沒響起？”

楊紹基說：“我覺著是有點不對勁。不過別人家的好像也沒響。”

師徒兩人一整天都沒干什么，到了下午太陽偏西了，院子里房子的影子已經到了做晚飯的時候。余賽珍上午就買了一斤肉，晚上要燒豬肉飯，還買了半斤蛤蜊，要做紫菜蛤蜊湯。

李建軍想著叔叔們應該差不多走出了試場。按著路程，一小時一班公交車，他們回家應該最早也要六點多了。

早上來楊家時，父親說過他晚飯后也要去楊家看看，讓自己在那兒吃晚飯。

如果一切正常，六點差不多就可以見到三位考生了。李建軍看師傅吃過中飯后就沒坐下來過。這會兒見他逛出了院子，往路上走去，也跟了過去，說：“爺爺，我也去。”

楊紹基好像突然驚醒過來問：“去哪兒？”說著自己先笑了。

李建軍也笑著說：“去看叔叔們回來了沒有。”

楊紹基本來就是無意識的行動，被李建軍這么一問，反而停下了腳步，說：“你看爺爺，今天好像丟了魂了。”

李建軍知道他和自己一樣，太想印證一家人一直以來的盼望。兩個一問一答的又往回走。

余賽珍在廚房喊丈夫幫忙燒鍋，她要炒菜了。為了迎接兒子勝利歸來，她上午還買了幾條魚。

李建軍一個人不知道做什么，突然想起好久沒看到黃心慧了，就趁著這無聊的當兒去了黃心慧的小院子。

余賽珍把菜熱在鍋里，和丈夫兩人搬了兩把椅子靠在堂屋門口的外墻。四只眼睛時不時地定著院子外，不一會兒，李建軍回來了。

看到師父師娘的陣勢，差點笑出聲，說：“爺爺奶奶，你們這是干嘛?”

余賽珍也笑了，說：“你三位叔叔該上車了吧？”

楊紹基也說：“誰說不是呢？我猜應該快到楚城車站了。”

李建軍前世對于這個時代的路線記憶非常少，那時自己也就是一個孩子。現在，師父師娘的猜測對他來說毫無概念。

天漸漸暗了，院子外不斷有過路的社員。余賽珍去了廚房，楊紹基仍然和李建軍一起呆在院子里。

廣播里六點整的滴滴聲已經響過了好久，楊紹基聽到一陣說話聲漸漸朝著自家院子移動，不一會聽到了自行車鈴聲。

李建軍一聽，興奮地喊：“爸爸，爸爸！”一邊就往院子門口跑去。

李舜承和楊家三兄弟正大聲地說著話往里走。看到李建軍，楊超英一把把他抱了起來，說：“軍軍，想死你了。”說著想親他的臉，李建軍猛地別過了，說：“想就想了，還親親的？”

一邊說著，一邊掙扎著下了地，說：“奶奶煮了豬肉飯，還買了魚。”李舜承自行車后座上馱著一個大大的帆布袋，李建軍認出來是楊家三兄弟的行李。

他把父親的自行車一起往門口推，李舜承是在來楊家的路上遇到三兄弟的。

在路上，李舜承已經知道了考試的情況，兒子的習題給他們帶來的是命運的大反轉。這一路上也不好多說，現在，到家了，楊超美早已憋不住了。來不及把行李卸下來，他就跑進了廚房，喊：“姆媽，姆媽！你兒子考上大學了。”

楊紹基還在院子里，借著堂屋里暗淡的白熾燈光，他看見兒子們一點也沒有疲倦的神情，李舜承也一臉興奮。他知道軍軍的預言實現了。

他幫著提過帆布袋，讓一干人先吃飯去。

李建軍嘻嘻哈哈地跟在大家后面，反而沒有想說的了。

一家人圍著桌子，李舜承也被硬按著坐了下來。楊紹基先憋不住了，問：“怎么樣？這三天都順利吧？”

楊超美不住地點著頭，說：“軍軍太神了，全猜對了。”

楊超英搶過話題，說：“軍軍就是我們的福星，來敬你一大塊肉。”說著，夾起一塊肉真的往李建軍嘴里塞。

李建軍傻笑著張開了嘴，說：“五叔夠意思，好吃。”

楊紹基站起來，向李舜承和李建軍拱了拱手，說：“我們老楊家祖宗積了什么德，遇到你們父子倆。”放下手看著幾個兒子，說：“你們要一輩子記著李老師和軍軍的好，他們是老天賜給我們的大貴人。”

余賽珍也附和著：“是是，一定要記著。”

三兄弟不用父親提起，他們早就這樣認定了。

李舜承說：“軍軍是個好孩子，你們也自己努力了。”

李建軍故意輕松地說：“我就說么，你們一定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