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來福辦事非常利落，他帶著李建軍和辛博暉接觸了好幾次，了解了海邊大隊文旦園的情況，覺得紅星大隊也可以搞一個。

他對紅星大隊的山坡非常了解，有一座他們生產隊的南坡，周圍被幾座大山圍著，很適合中果樹。因為貴妃縣處于臺風區，每年都會經遇到場臺風。有其他山峰當著，水果就不容易被大風刮落。

李建軍沒有經驗，聽他這么說，以為很有道理。

張來福與生產隊長談了，他也覺得可以。接下來的，就沒有李建軍的事了。他只要等著樹苗長大，聯系市場。這是幾年以后的事。

現在身邊的氛圍越來越開放，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院子里的話題經常出現的是誰家兒子從南邊進了電子表，賺了好多錢，還有誰家老公在做木材生意都挖了木材公司的墻角。

這些公開談錢的話題，從鄰居們的口中說出來，是李建軍前兩年都沒聽到過的。

只有外婆聽了常常會不屑地嘀咕：“這些人遲早要吃苦頭的，哪有明目張膽地崇拜金錢的？”

張定寶的父親卻不這么看，他的一些親戚也在做各種小買賣，收入很不錯。最讓人羨慕的是，沒有被大隊的領導找去談話。他也正在考慮要做些什么生意。看起來這情勢和以前是真不一樣了。

這個院子里的鄰居除了張定寶家，其余的都是城市居民。成年人大多在企業或部門單位上班。

他們也聽到了好多小道消息，說接下來，治國的方向要改變了。今后可能要集中力量發展經濟，有本事的都可以賺錢。

對于這種傳言，李舜承不置可否，但他發現兒子暗暗地認可了。

李建軍曾對外婆說過，叫她以后要改變思路，情勢肯定和以前不一樣了。今后，談錢并不是一件羞恥的事。外婆笑他小小年紀就中了錢毒。

在李建軍的熟人中，最迷惘的應該是楊家老三楊新政。老四老五都聽了自己的建議，在準備高考。

這個學期，對于代課老師的去留，流傳著更多的小道消息。不過，所有的消息都不怎么好，一句話，就是說代課老師這個稱謂即將要消亡了。上個學期，大家還是私底下悄悄地交流著這方面的消息。現在，整個辦公室都在公開談論。

楊新政沒有一點其它技能，也沒有為失業做過什么準備。現在的他是過一天算一天。原來他還以為過段時間會有新的風向，到時候再做決定，但到目前為止，這風向一點也看不出有變的跡象。

前些天，楚城文化館的一次演出中，連解散多年的秧歌隊都出來了。

楊新政被搞糊涂了，難道真的象軍軍說的，一切都不同了，那搞經濟也是有可能的了。看起來對自己的前途要重新規劃了，得找個來錢行當做。

春節后，他們學校來了新校長。

新來的校長一心抓教育，開學初就辭退了六位代課老師，也沒招新的。這六位老師的功課就壓在了其他老師身上。他也接了一門三年級的語文，教兩個班。

楊新政是高中畢業，在紅星小學算是高學歷了，一些正式教師也不過是初中畢業。在業務上他也完全勝任，但畢竟這身份令人尷尬。

看新校長的做派，他還是看重業務的。不過如果代課老師真的要被取締了，自己也逃不脫失業的厄運。

這幾天，李建軍每天中午看到的楊老三，都是愁眉苦臉的模樣。

今天，老三回家最早。這學期已經到了期末，楚城全區的學校要進行統考。老師們不用自己給學生命題，但也有很大的壓力。

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全區統考。楚城各學校都非常重視。聽說，這次考試，學生的成績將作為老師考核的一個標準。

還要考核？楊新政任教以來這是第一次。

這可是很被動的事。他教的幾個班，學生平時就比較隨意。不過其他班級也差不多，家里有事，家長就讓學生請假，有的甚至連假也懶得請，就曠課去了。

他覺得拿學生的成績來考核老師，有點冤枉。自己明明是很用心地在教，萬一這次學生沒考好，自己的排名就靠后了。何況，這代課老師的正式說法還沒下來，他這些天總不踏實。

他覺得，現在經歷的每一件事，都會為自己的前途加分或減分。取締代課老師，其實是用這種方法在篩選，選上的就留下了，待遇可能會提高，沒選上的就失業了。

雖然知道選上了，也不會馬上成為正式老師，但總是讓人存著希望。如果被淘汰了，自己還真不知道怎么辦。

李建軍看著一臉沮喪的老三，知趣地離他遠遠的。

今天老三好像特意難為自己，一進門就把李建軍叫過去了。問：“軍軍，你這先知先覺的，算算看，這次統考，我的幾個班會怎么樣？”

李建軍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說：“沒算出來，不過我算到你考上了一所好大學。”

老三推了他一下，說：“你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說著真的揚了揚右手。

李建軍順手抓住他，拉著走到堂屋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自己順勢搬了個凳子坐到了他旁邊，咧著嘴：“干么這么兇啊，人家報了個好消息還不討好。”說著在他臉上撩了一下。

在楊家三兄弟面前，他比在父親面前放得開。

別看楊老三平時不大和他打打鬧鬧，但這三兄弟都喜歡和他親密接觸。

看李建軍這么無賴地纏上了自己，楊老三知道這小子肯定有重要的話說，就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腦袋，大聲問：“快老實交代，還有什么沒有坦白的？”

李建軍狡詐地笑著，也不作聲，就這么盯著他看了差不多半分鐘。

楊老三有點受不住了，“噗”地笑出了聲：“你還和我玩高級的？快說。”一邊伸手在他的胳肢窩撓了一下。

李建軍“騰”地站了起來：“四叔壞。”隨即拉了一把小凳子在楊新政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時老四老五也回來了。看到他們對坐著，老五打趣著問：“軍軍，是不是聽老三訴苦了？”

李建軍說：“不是，三叔在向我問他的前途。”

老四：“那你看到了嗎？”

李建軍：“我看到了，告訴他，他還欺負我。”

老三：“你們別聽他的，這小子越長越壞了，都會挖苦人了。說我考上了大學，還是一個不錯的大學。”

李建軍笑著糾正：“是很好的大學。”

老四：“真的？”

老三：“誰信呢？要說老五還差不多，不過也很難。”

聽他們三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李建軍好一會沒插上話。只好仰著頭看著他們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