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超英這段時間也是因為李舜承的心不在焉，對于明年是否會恢復高考好像沒了最初的信心。老四說的顧慮他也想過，這大學不是誰想考就能考上的。

說到了高考，李建軍問他，復習了一段時間了，感覺怎么樣？

最初李建軍讓他復習的時候，他是信心滿滿。李舜承教的很細致，但幾次課下來，他越學越覺得自己需要補的地方太多了，就有點泄氣。

高考本來就是一條不尋常的路，何況這些課本和自己當年學的內容有一些出入，不少知識點都是自己沒學過的。

本來想盡力去預備，即使考不上還可以繼續做代課老師，現在這最后的保障好象也不是很穩固了。

他這幾天情緒有些波動，加上李舜承老師也不知為什么這幾次來的時候，看起來沒精打采的。這些日子，他也就松懈了。

李建軍覺得這樣下去，五叔可能要放棄高考了，他振作了一下，笑道：“五叔可不能泄氣啊，考上了大學不就被大用了？有我爸，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他不能直說自己看到了明年的高考試卷，虧得有個做物理老師的父親可以做擋箭牌。

余賽珍也取笑了兒子幾句，但從她的話語間可以聽出來，她對高考這件事是很期待的。

楊超美覺得自己如果不做代課老師了，還真想不出能干什么。

聽到大家又提到了高考，他其實有點心動，雖然剛才損了老五，于是問：“軍軍，你說，這高考是真的要恢復了嗎？”

李建軍聽他這么問，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反問道：“你想考嗎?”

楊超美尷尬地笑道：“我高中還沒上過呢，你這是在取笑我啊?”

李建軍繼續逼他：“你就先說，想不想考？”

老三楊新政替他答了：“想有什么用，也得要有本事啊。”

老四也尷尬地笑著點了點頭。

李建軍歪頭看看他們，然后奸詐地笑笑，問：“如果我有本事讓你們都考上，怎么謝我？”

楊超英一把摟過他說：“還怎么謝？我就把你當親兒子養。”

老三哈哈大笑：“就老五會計算，一點都不吃虧。”

一桌子人也被楊超英逗樂了，這沉悶的氣氛算是被完全打破了。

不過楊紹基覺得，如果三個兒子真的都考上了大學，那這個家不就……

看著李建軍，他怯怯地問：“軍軍，這上大學不是都學校推薦的么，哪有考試的，你確定這事真會有？”

李建軍肯定地說真的，而且還有明確的時間，明年十一月份。這上次就說過了，看來他們對此也是存有疑慮。

在李建軍原來的計劃中，是要幫楊家三兄弟都考上大學。但當時除了五叔，三叔和四叔都不相信。

他今天也沒想提這事，現在聽老四老五的口氣好象松了一些，試探著說：“三位叔叔不如一起復習，都參加高考吧。”

楊新政取笑道：“你們看軍軍，說得好像真的一樣。”楊超美也附和了幾句，表示了對哥哥的支持，其實他心還在動。

楊超英看不下去了。

雖然自己這幾天有點泄氣，但還沒有到要放棄的地步。摟著李建軍的肩膀，故意激將了一下：“好兒子，我們不用理他們，到時候有他們后悔的時候。你就陪我一起復習，明年考上了，讓他們后悔死。”

楊紹基選擇相信李建軍，這孩子前幾次都算得挺準的。

他也希望老三老四拼一下，說不定真會象軍軍說的那樣呢。

下午，張金生無精打采地來到楊家。看到李建軍，哭喪著臉，說：“我過幾天就不來了，我爸說，讓我去學一門手藝，可能做臨時工的事要黃了。”

李建軍覺得有點突然。

張來福給兒子的人生規劃就是要進入某個單位做臨時工，然后等待機會轉正，實現跳出農門的大計。

與張金生相處了這么久，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大師弟的存在。現在突然說要走了，他心里不覺升起了一股離別的愁緒。只是不知道張來福是怎么想的。

實際上這只是張金生的說詞，事情還沒明確。

整個下午，張金生都提不起精神。他對自己所謂的前途沒有什么概念。

在他周圍，那些比他大的男孩子不是學手藝，就是種田。

女孩子基本上都早早地嫁了人。在紅星小學，隨著年級的提高，女生的人數越來越少。她們入學時間本來就晚，四五年級的女生中，十七八歲的不在少數。常常有女生今天還在上學，過了幾天就嫁人了。

這就是張金生的生活圈。

張金生自己已經習慣被家人寵著，根本不想做事，除了舞槍弄棒。

父親曾答應過，到了十八歲就給他在某個單位找個臨時工，做一份坐辦公室的工作。對于父親的許諾，他也沒有特別的期待，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李建軍和張金生在楊家的相處，就是二個孩子的相處模式。除了練習功夫，就是在村子里的各條小巷里打打鬧鬧。

兩人從來沒有過象大人那樣觸及內心的談話。看到張金生情緒這么低落，李建軍拉著他坐到井沿上。

第一次，他想看一下這位大師弟的內心世界。

在別人眼里，李建軍就是一特殊的小孩，雖然有讓人無法解釋的特殊能力，但小孩就是小孩。他也非常忠于自己這身份。所以，在師弟面前，他從來沒有充過大人，反而是張金生對他生出一種莫名的敬畏。

坐在井沿上，張金生仍然耷拉著腦袋，目光空洞地散視著地面。李建軍問：“如果真的要學手藝，你想學什么？”

張金生毫無生氣地答：“我什么都不想學，就想學功夫。”

李建軍無奈地說：“我是說，一定要你選。”

張金生突然抬起頭，有點激動：“我就逃，讓我爸找不到。”

李建軍樂了：“你想好了？逃哪里去？”

張金生又焉了，自言自語地說：“對啊，逃到哪里好呢？”突然，看著李建軍問：“我去你家好不好？去城里了，我爸就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