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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近代以來日本“滿蒙”地區調查的幾個研究視野

從上述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根據從1872年開始的日本對“滿蒙”地區的調查、各個時期調查的發展、各調查機構等情況,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調查目的。由此,實際上,近代以來日本在不同時期對“滿蒙”的調查所取得的成果和實效也不盡相同。對此,就近代以來日本的“滿蒙”調查有著幾個不同的研究視野。

(一)近代日本的“滿蒙”調查動機

就日本對“滿蒙”的調查階段而言,在1872年至1905年這一段時期中,以商社和商用人員為主的對“滿蒙”地區的最初調查動機,不排除以對“滿蒙”地區的產業、物價以及道路里程的調查為基礎向“滿蒙”地區推銷和銷售日本的海鮮品以及輕工業品的商業和貿易上的商業調查,也不排除在曾根和福島等日本軍人的“滿蒙”“探險”考察中以編撰兵要地志為動機的一般性軍事調查。由此我們認為,這些商業貿易上或軍事上的調查除福島安正專以調查沙皇俄國西伯利亞鐵路為目的的軍事戰略調查以及甲午戰前日本針對清政府在東北地區的軍備而進行的軍事偵察外,日本對“滿蒙”的初期調查只停留在一般的商業上和軍事地志上的調查。換而言之,這一時期日本對“滿蒙”的調查是對中國大陸調查中的“滿蒙”調查,而非從整體上專門針對“滿蒙”地區的調查。

相對于1872年至1905年日本對“滿蒙”的調查,從1906年“關東都督府”成立后至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這一時期是近代日本對“滿蒙”地區進行各種調查的發展期。其中,以滿鐵、滿鐵關聯公司、日本外務省在東北的派出機構為中心的“滿蒙”社會經濟調查最具代表性。調查動機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多種多樣。從滿鐵公司調查部以及支社、事務所附設的各種調查機構而言,中國和沙皇俄國的鐵路協約以及關于東北的國際條約的調查、滿鐵公司鐵路沿線的各種產業調查以及“滿蒙”物產、風俗調查等皆在為滿鐵公司向中國政府提出鐵路權益交涉、鐵路貨物貨源以及對外貿易提供必要的資料和數據支撐。而日本外務省在東北的派出機構所進行的以《滿洲事情》為代表的“通商報告書”則更多地立足于日本國內工商業,為國內工商業向“滿蒙”地區進行市場傾銷以及資本投資提供必要的資料和數據。由此,以滿鐵公司和日本外務省在東北的派出機構所進行的“滿蒙”社會經濟調查從動機上看是為日本本國的公司進入“滿蒙”地區提供服務,而從結果上看,這些調查是為日本資本在東北進行經濟滲透,進而進行經濟殖民提供服務。滿鐵公司和日本外務省在“滿蒙”地區所出現的以東北社會經濟調查為主的傾向在1918年世界大戰結束后表現得尤為明顯。在這一時期里滿鐵公司和滿鐵公司所屬的相關調查公司以及日本外務省在東北地區的派出機構均加大了對“滿蒙”地區社會和經濟方面的調查力度。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歐洲各國在戰后重建后,經濟勢力重返亞洲,而相對于歐洲的戰后經濟重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大發海運財和戰爭財的日本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因歐洲貿易訂單減少而出現產能過剩和投資過剩,日本迫切需要在亞洲其他地區尋找到擴張海外貿易和進行投資的經濟區域。正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滿鐵公司等日本的調查機構才加大了對“滿蒙”地區的各種經濟和社會調查,以期在“滿蒙”地區開拓日本的海外投資市場和產品傾銷市場。

另外,這一時期以日本關東軍及其前身的“關東都督府”為代表的日本軍方也通過地理測繪進行軍事地圖測繪、各種鐵路交通和兵要地志以及軍情與政情方面的調查,無論是調查手段、調查動機還是調查結果都具有強烈的軍事侵略性。換言之,正是關東軍在這一時期所進行的縝密的“滿蒙”軍事調查,才使得日本關東軍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不到半年的時間里就幾乎占領了東北全境及河北北部的大部分地區。

1931年九一八事變是近現代東北歷史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也是日本對“滿蒙”調查的一個重要轉折點。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關東軍武裝占領了東北地區后,扶植偽滿洲國,成為統治東北的“太上皇”。日本在“滿蒙”地區的地位上的變化也使得日本從此前的暗中或秘密調查轉向了公開調查。由此,此前主導“滿蒙”地區調查的滿鐵公司、關東軍以及日本外務省在東北的派出機構對“滿蒙”地區的調查形式和內容也發生了變化。其中,滿鐵公司和關東軍的調查重點從“滿蒙”地區轉向了關內和中蘇邊境地區。關東軍、滿鐵等主導的“滿蒙”地區調查以“國防資源調查部”所進行的對“滿蒙”地區的鐵礦、鉛礦、鋅礦、石油以及煤炭的大規模調查為主。顯然,在滿鐵公司和關東軍主導的這些調查中,體現出日本的這些調查主要是以“滿蒙”地區的國防資源為調查對象,其目的和動機就在于進一步掠奪東北的自然資源,并以此為基礎來滿足日本軍事工業和國防上的需求。

另一方面,在1931年以后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的對“滿蒙”地區的文化、民俗和考古調查,單就動機而言表面上是文化和學術上的田野調查與考古調查,最終的目的是借文化的田野調查和歷史考古來證明“滿蒙”在歷史上不屬于中國,進而為日本武裝占領東北,扶植偽滿洲國提供所謂史學上的理論依據。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認為,近代以來日本對“滿蒙”地區的調查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中,調查主體、調查內容也不同,反映和折射出在不同歷史時期中日本“滿蒙”調查的動機和目的不同,進而所引發的結果也不同。

(二)近代以來日本“滿蒙”調查研究的主要內容

近代以來日本在“滿蒙”地區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所形成的調查文獻和資料雖然浩如煙海,涉及不同領域、不同層次的許多內容,但歸納起來大致可以分為經濟、軍事、歷史文化等幾個方面的內容。

第一,對“滿蒙”地區經濟調查。近代以來日本對“滿蒙”地區的經濟調查,無論是滿鐵公司、日本國內的調查機構以及滿鐵相關的調查機構,還是關東軍和日本外務省在東北的派出機構都有所涉及。就“滿蒙”地區經濟調查的內容而言,不僅涉及“滿蒙”地區的經濟歷史,而且涉及森林、礦業、木材加工、釀酒、畜牧業、漁業、海運、農業、金融、工業、手工業、大車店、水運、道路交通、土地、倉儲、集市貿易、財政、皮革加工、特產銷售、物價、人口等幾乎所有當時“滿蒙”地區的經濟元素。

第二,對“滿蒙”地區文化歷史的調查和研究。從廣義上講,近代以來日本文人政客和商人乃至軍人所撰寫的各種觀光記、游記、紀行、散文以及見聞錄等都屬于對“滿蒙”地區文化歷史的調查。而從本文所涉及的調查意義上的“滿蒙”地區文化歷史調查看,日本滿鐵等調查機構對“滿蒙”地區的文化設施、宗教設施、出土文物、民俗、少數民族生活、古跡、教育、歷史文獻等的調查都屬于本文所探討的對象。從這一角度看,從1872年以來,在上述三個不同的歷史時期中,日本的調查機構均有這方面的調查和研究。尤其是在1906年之后,以滿鐵公司和“關東都督府”為代表的調查機構所撰寫或編寫的《滿洲地志》、《東部蒙古志稿草稿》和《滿洲志稿草稿》等,有關滿族、蒙古族、錫伯族的民俗調查,關于薩滿教和東北佛教、道教的調查等均屬于這一方面的調查。此外,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的日本東京大學、京都大學考古隊先后對東北地區的上京龍泉府遺跡、朝陽紅山文化遺址等考古調查以及“滿蒙”歷史文獻和田野調查也屬于這方面的調查與研究。這樣看來,從1906年開始至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日本各種調查機構所進行的“滿蒙”地區文化歷史調查不僅涉及當時的東北、內蒙古東部、河北北部,而且包括中蘇、中朝等國境線周邊的少數民族地區。有關這方面的調查報告也會是今后學者們所迫切需要進行深入研究的重要選題之一。

第三,對“滿蒙”地區軍事戰略調查。日本軍部對“滿蒙”地區軍事戰略意義上的調查一直貫徹于三個不同歷史時期。其中在1905年日俄戰爭前,日本對“滿蒙”地區的軍事調查從軍事備戰的角度來看更加側重于“滿蒙”地區的軍事地理和軍事偵察層面;而1906年“關東都督府”成立后,日本對于“滿蒙”的軍事調查則以“關東都督府”和后來設立的關東軍為主導,包括從軍用地圖盜測到兵要地志的編撰甚至到軍事戰略層面的“滿蒙”地區政情、軍情的調查;而到了1931年之后,日本關東軍對“滿蒙”地區的調查則更加側重于用于日本國防軍事工業或軍事戰略物資的鐵、鉛、鋅、煤炭和石油的勘察與調查。近代以來日本對“滿蒙”地區的軍事戰略調查涉及內容非常多。其中,既有軍事備戰上所需要的對清軍、沙皇俄國政府和俄軍的軍事調動、軍事基地、武器配備等軍事情報方面的調查,也有近代軍事戰爭所需的石油、麻袋、木材、棉布等軍用物資的調查。既有軍事工業所需物資的鐵、煤炭、鉛鋅等有色金屬的勘察和調查,也有屬于兵要地志的“滿蒙”地志調查。此外,在近代以來日本的“滿蒙”調查中,東北地方政府、蒙古王公等政情及重要人物動向、中國中央政府和東北地方政府相關條約法規以及蘇俄的西伯利亞政情軍情、地理氣象等也是滿鐵公司、關東軍以及東北地區的日本總領事館、領事館和領事分館所調查的內容之一。

由此可以看出,近代以來日本對于“滿蒙”地區的調查不僅時間長,而且調查內容廣泛涉及“滿蒙”地區的經濟、歷史地理、文化考古、政情軍情、政治人物動向以及軍事戰略情報和軍備物資等各個方面。

(三)日本“滿蒙”調查成果的運用

近代以來日本對“滿蒙”地區調查成果的運用也是我們的考察和研究視野之一。

在近代以來數量龐大的“滿蒙”調查資料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以滿鐵調查部為核心的滿鐵公司調查報告資料群和日本外務省連續刊行的《滿洲事情》等。從滿鐵公司的角度看,滿鐵公司調查部和“東亞經濟調查局”等所積累的滿鐵公司調查報告,無論是其收集的中國東北地區政局動向、條約法規集,還是“滿蒙”地區的道路交通、物價、物產、礦產、森林等的調查報告,都是秉承滿鐵公司的經營方針而進行的調查。故這些調查報告對于滿鐵公司同中國中央政府乃至東北地方政府的權益交涉、增強滿鐵沿線鐵路運輸集貨功能、進行煤鐵礦投資以及擴張滿鐵公司在“滿蒙”地區的各項權益都為滿鐵公司上層進行決策提供了至關重要的參考。而日本外務省通商局先后兩次刊行的《滿洲事情》按照滿鐵公司沿線的重要城市、鄉鎮劃分,并按照每個重要城市、鄉鎮詳細地羅列了人口、風俗、自然、交通、資源、特產、物價、農畜產品收獲量等可資日本商業公司、貿易公司、工廠企業進行參考咨詢的大量信息。這些信息大部分為當時日本外務省在“滿蒙”地區派出的總領事館、領事館和領事分館的商務人員在現場采集的最新信息,不僅資料豐富、信息詳細,而且可信度高,因此也成為當時與“滿蒙”關系密切或在“滿蒙”地區開展商業貿易和投資的日本各種貿易商社的必讀參考書。

另一方面,以日本關東軍以及其前身的“關東都督府”為核心的日本軍方對“滿蒙”地區的調查中,不僅其盜測的“滿蒙”地圖成為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以及其后武裝占領東北全境的軍事地圖,而且其所進行的“滿蒙”地志調查、煤鐵石油等方面的國防資源調查也成為日本發動中日甲午戰爭、日俄戰爭以及1931年九一八事變的重要軍事參考資料。

當然,上述這些調查也在一定條件下進行交叉調查和相互運用。一方面,滿鐵公司的調查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得到日本外務省在“滿蒙”的派出機構和日本關東軍的支持或協助。同樣,日本關東軍等軍方的調查,尤其是“滿蒙”地區的地質和煤炭、鐵礦、石油等軍事戰略物資的調查也需要日本外務省在“滿蒙”地區的派出機構和滿鐵公司的支持與協助。自然,日本國內派出的各種考古調查隊、田野調查隊以及“滿洲和朝鮮地理歷史調查部”也需要滿鐵公司、領事館和關東軍的協助與支持。另一方面,日本這些調查機構的成果也存在著公開共享和相互運用的情況。例如,中國全面抗戰爆發后滿鐵調查部為日本軍方撰寫的《支那戰力調查報告》就是滿鐵公司調查部基于多年的滿鐵公司、日本關東軍特務機關以及日本其他調查機構的調查成果而撰寫的。以日本關東軍為代表的日本軍方也在使用滿鐵公司和日本外務省在“滿蒙”地區派出機構的調查報告,并在大量參考上述兩個機構的調查報告基礎上先后刊行了《滿洲志稿草稿》《東部蒙古志稿草稿》等。尤其是在關東軍發動九一八事變后,在制造扶植偽滿洲國的輿論和理論宣傳上就大量使用了包括滿鐵公司、日本外務省乃至“滿洲和朝鮮地理歷史調查部”的調查成果。

綜上所述,對于日本的“滿蒙”調查,我們可以從動機、背景、內容以及成果運用三個方面來審視近代以來日本對“滿蒙”地區所進行的各方面調查,并進一步探討和分析近代以來日本對“滿蒙”地區進行各種調查的內在關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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