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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老驥”一生就做一件事

一位已近90歲高齡的老人,不僅參加各種論壇,還寫文章出書。他說他還不敢停下思考,因為改革前行路上還面臨著諸多挑戰。

從1956年在《人民日報》上發文,呼吁要給企業一點自主權,到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前夕,兩度給中央提出建議,中國改革開放的幾乎每一個重要關口,他均未缺席。高尚全——這匹從嘉定走出的改革“老驥”,始終志在千里。

唐敏 文/攝

人物檔案

高尚全,1929年9月生于嘉定。1952年畢業于上海圣約翰大學經濟系,研究員、教授。長期從事政策研究工作,1982年起任國家體改委處長、副局長、中國體改研究所所長,1985~1993年任國家體改委副主任。1999年,任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會長。先后被聘為北京大學、浙江大學、南開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教授和博士生導師。

高尚全

三句話不離“改革”

每次出現在公眾場合,高尚全總是三句話不離“改革”。“有人說我這一輩子就做了一件事——改革,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終生奮斗的目標。”這個曾經當過8年國家體改委副主任,同時又是市場派經濟學家的老人,盡管已近90歲高齡,但只要一話及改革,總是滔滔不絕,難掩興奮。

今年適逢改革開放40周年,被貼上“改革者”標簽已有數十年的高尚全,自然成了各大媒體爭相采訪的“網紅”——最近,幾乎每兩天就有一家媒體對其進行采訪,而他也早已習慣了這種節奏。在自己家鄉上海嘉定的造訪媒體前,高尚全全程西裝革履、思維活躍,侃侃而談近兩小時仍精神煥發。面對外界“年齡這么大,為啥對改革還如此操心”的疑惑,他的回答擲地有聲:“改革是無止境的,不管年紀多大,都要出自己的一份力。”

近期,美國制裁中興公司事件成了高尚全時常掛在嘴邊的事。“核心競爭力是國之重器,立足于世界不提高競爭力不行,否則就會受制于人。”為此,高尚全提出“建設創新型國家需要‘五力’并舉”。“動力和活力是基礎,創新力是關鍵,最后要體現到競爭力,還要有執行力,而當前中國需要不斷提高創新力。”高尚全透露,他正著手準備起草文稿,提出他對國家人才培養、科研經費使用、知識產權保護等問題的建議。

“思考改革、參與改革是我的責任,尤其當改革遇到困難的時候,更應當發出自己的聲音。”高尚全認為,中國的改革要堅定不移,既要有勇氣也要有智慧,改革為了人民,改革必須依靠人民,改革的成果由人民分享。改革必然得罪既得利益者,所以改革者要經得起非議和質疑。

為企業要點自主權

早在20世紀50年代,包括高尚全在內的一批有識之士,就認識到了計劃經濟體制存在的一些弊端,“什么事情都要經過政府審批才能干,沒有審批你就不能干。”然而,要在當時捅破這層“窗戶紙”,卻要冒著極大的政治風險。

1953年,高尚全到國家第一機械工業部工作,慢慢發現了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現象:當時流行“跑部錢進”,一機部的招待所里住了1400多號人,全是部屬企業來北京辦事的。由于企業缺乏自主權,企業沒有原材料了要找部里,沒有生產任務了要找部里,產品賣不出去了要找部里,企業提拔干部更是要找部里……為此,許多企業干脆就派專人常駐北京。

類似的事情,在過去的經濟體制下并不少見。高尚全告訴記者,當時沈陽變壓器廠和沈陽冶煉廠兩家彼此相鄰,變壓器廠需要大量的銅,由一機部從云南等地調運;冶煉廠生產的銅由冶金部從沈陽發往全國各地。“一墻之隔的兩個廠因為沒有企業自主權,不能就近配套,造成了資源的極大浪費。”1956年的上海,夏天很熱,有家企業想采購幾臺鼓風機降溫,于是打報告給上級部門。然而,等他們按規定走完七個部門審批流程后,夏天已經過去了。

“這樣的管理體制不改怎么行?”為此,高尚全給《人民日報》寫了篇文章,題目就叫《企業要有一定的自主權》。大意是說,如果企業自主權過小,中央主管機關集權過多過細,不僅會限制企業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還會給國家造成很大的人力、財力浪費,助長官僚主義。此話一出,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雖然支持的人不少,但反對的人更多。高尚全也難逃被貼大字報的命運——“企業是政府的,讓它們擁有自主權,不成了南斯拉夫修正主義了嗎?”也因為這事,高尚全差點被打成右派。

常委會破例舉手發言

即使有了前車之鑒,改革者還是不懼怕發出自己的聲音。改革開放以來,高尚全參加了六次中央重要文件的起草工作,尤其是三個三中全會(1984年的十二屆三中全會、1993年的十四屆三中全會和2003年的十六屆三中全會)的決定。到十八屆三中全會前,他又兩次向中央提出建議,無一不涉及改革的核心議題。

如今,在市場中摸爬滾打的年輕群體,或許會感慨市場競爭的激烈,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公平交易、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體制,為大家提供了奮勇爭先的機遇和改變。就以“商品經濟”為例,這樣一個在今天看來是常識的詞,30多年前被寫進中央文件卻是石破天驚之舉。

1984年,在十二屆三中全會文件起草小組會議上,高尚全極力贊成把“商品經濟”寫進文件,“廣東人愛吃魚,但價格一管死,養魚的人就沒有積極性,廣東人就吃不到魚”。而與之相對的是,反對意見則覺得把“商品經濟”寫入中央文件,會把社會主義混同于資本主義。好在經過爭議后,社會主義商品經濟的概念得到了決策層的高度重視,最終得以寫進《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并獲審議通過。

高尚全部分著作

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是我國改革開放進程中又一份關鍵性文件。在文件起草過程中,高尚全所在的起草小組認為,有必要提出“勞動力市場”的概念。“為什么過去賣茶葉蛋的和搞導彈的收入沒有很大的區別,就因為沒有勞動力市場,沒有市場來評價。”但當時傳統理論認為,勞動力市場是資本主義才有的,社會主義勞動者是國家的主人,因此不存在勞動力市場。

十四屆三中全會前,中央政治局常委開會討論決定的送審稿。按慣例,這種規格的會議,輪不到高尚全發言。然而,為了能使勞動力市場寫入報告,高尚全鼓起勇氣舉手要求發言,并一口氣陳述了5點意見,促成“勞動力市場”寫進《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

“徐行草編我也會編”

“嘉定話哪能不會講?”高尚全用一口純正的鄉音解答了記者的疑惑。從20世紀50年代“少小離家”,高尚全全身心投入改革,至今已整整一個甲子有余。而家鄉的發展,也得益于這位老人對于中國改革事業的推動,不斷闊步前進。2016年10月10日,嘉定一中舉行90周年校慶時,高尚全作為1945屆的老校友代表回到了故鄉,“現在醫院、大學、劇院樣樣都有,變化實在太大,特別高興”。

高尚全是土生土長的嘉定人,1929年9月出生在嘉定昌橋一個普通家庭。高尚全回憶說,小時候他家的條件并不好。每天早上,他都要帶著飯盒,走上好幾里爛泥路去徐行念書。“那時候我們幾乎個個會編徐行草編,草拖鞋、草包都會。”說起兒時趣事,高尚全的臉上掛滿了微笑。

“那時候家里根本沒什么錢,我母親原本打算讓我讀完小學就去當學徒掙錢,做‘外國銅匠’補貼家用。”但高尚全的一個舅父卻反對如此草率,“你讀書不錯,為什么不讀下去,錢我出。”初中在縣城,離家較遠,高尚全就搬進舅父位于北大街附近的毛巾廠,與工人們吃住在一起。他心中感激舅父,又不想“吃閑飯”,于是一有空就幫著廠里干活兒。舊時的電力供應緊張,一旦遇上斷電,棉紗紡織機就只能靠人工腳踩。這些高尚全也都能應付。

在嘉定一中讀完初中的高尚全,憑借優異的成績考進了上海圣約翰高中,并最終進入了圣約翰大學學習,這是一所外國教會學校,是舊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這個已經消失的大學與中國許多不同凡響的名字聯系在一起:榮毅仁、宋子文、顧維鈞、林語堂……“圣約翰大學是全英文教學,能接觸到不少新的經濟學理念,我在那里入了團,參加了一些進步活動。”高尚全坦言,圣約翰大學的學習經歷對他的人生影響甚大。“之所以在改革中積極建言獻策,與大學時期養成的獨立思考能力和創新思維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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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84年到2003年,中央做出的綜合改革基本上都是每十年一次,這些改革的重要關口,高尚全無一缺席。經過他堅持不懈的努力,“商品經濟”寫入1984年《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勞動力市場”寫入1993年《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更大程度地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寫入2003年《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

到了2013年,他覺得又到了應當做出決定的時候,于是給中央提了兩次建議。第一次是關于十八屆三中全會的主題,他建議將文件命名為《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決定》,建議將建立官員財產公示制度作為突破口,尤其是要率先公示不動產,把在反腐敗中罰沒的財產作為扶貧基金,還建議成立一個強有力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二次是建議發揮智庫的作用,調動廣大群眾的積極參與。這些建議,均受到中央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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