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先生，我聽說我家小孩走丟了，可是我的兩個孫子都在家呀。”
莫白抬眸看著門口穿著一身旗袍，妝容優雅的夫人，兩只小手緊緊揉捏著，虎口的位置紅了一塊。
這就是外婆嗎？
“這位夫人，這是您家的地址吧？”
“對”
“我們在站崗的時候，有個小孩把這地址交給我，說是和家里人走丟了，您看...就是這孩子...來...你過來。”
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莫白身上，他瞬間羞紅了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羞愧。
為何有的人一定要把別人攤在臺上，無視別人的羞愧，只為了讓自己顯得有多能干。
有些人拼了命地想要守護自己所愛惜的東西，而有些人卻能云淡風輕地把別人所守護的毫不掩飾地擺上臺面，無視他人的羞愧，只為了顯擺自己。
“警官，是不是搞錯了？這孩子我可不認識哪。”
莫白聞言，輕輕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掌，而后從口袋里拿出莫富貴交給他的項鏈，攤開手，說：“我媽媽做秀蓮，這是她留給我的遺物。”
林梅秀瞪大了雙眼，拿起項鏈的手微微顫抖，震驚之余，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究竟是悲痛還是生氣。
“那你爸爸呢？你自己過來的？”
“爸爸在工地上摔斷了腿，來不了。爸爸讓我過來找外婆。”
林梅秀認真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這張小臉倒是俊俏。
眼睛跟嘴巴與秀蓮很像，只可惜呀，她的女兒不在了...
“莫白，你今年幾歲了？”
“八歲”
寒暄了幾句，林梅秀還是決定把他帶回自己家中。一路上，對于她的問話，莫白不是沉默就是簡單地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
與來時顛簸的路途不同，在去往林梅秀家的路上，一路暢通無阻，道路十分平穩。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車在一個環境看上去極好的地方停了下來。
想到自己與莫富貴生活的地方，莫白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真是諷刺啊！有的人沒日沒夜地為下一頓飯而操勞，而有的人卻過著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
生來命早已注定好了罷。
“莫白，你進來吧。”
莫白垂眸看了眼自己有些許破爛的臟兮兮的涼鞋，猶疑著不敢踏出腳。
“外婆~，你去哪里了呀？”一個看上去僅有五六歲的男孩邁著兩只小短腿跑了過來，緊緊抓住林梅秀的腿，小男孩的身后是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男生，他眉頭緊皺著把莫白從頭到腳都打量了個遍。
臟兮兮與小乞丐是他對莫白的第一印象。
“莫白，這是明錚，你的表哥，今年十三歲；這是明城，你的表弟，今年六歲。明錚，你帶表弟上去換件衣服，外婆先去煮飯好不好？”
林梅秀有三個孩子，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林秀蓮，也就是莫白的媽媽排名第二。
林城是她的大兒子，明錚是他的兒子。
而林秀芝是她的小女兒，明誠就是她的兒子。
“我奶奶都好心到上街撿小乞丐了？”明錚堵在房間門口，輕蔑地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所謂不知道哪里來的表弟，眼中盡是嫌棄。
莫白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不善，習慣性地抿嘴，對他難聽的話不予理睬。
“沒教養的東西！這是我準備要扔的衣服，趕緊換上，別臟了我的地。”話落，明錚把門邊的舊衣服扔到莫白的腦袋上，而后輕笑著離開。
莫白兩手緊握成拳，別人怎么侮辱他都可以，但是他不允許別人侮辱他的爸爸媽媽。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明錚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挨了莫白幾拳。
從小他農活干得多了，力氣也就比同齡小孩更大些。
“你他媽的竟然敢打我！”明錚咬牙切齒地扯著莫白的衣領，雙眼瞪得極大，感覺眼珠子在下一秒便會被他給瞪出來了。
對著莫白的小臉一拳砸下去，口腔內盡是鮮血的腥味，他全身癱軟地跌倒在地。
明誠聽到打架聲響時，嚇得哇哇大哭。
聞聲，林梅秀急得把鍋丟在洗碗槽中，慌忙著跑上了二樓。
“哎喲！！怎么回事這是？我的乖寶貝哦，心疼死奶奶了。”林梅秀慌張地把明錚擁入懷中，看著他臉上刺目的淤青，心疼地紅了眼眶。
莫白躺在地上，看著眼前這個異常刺目的畫面，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到底自己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如果此刻，他的爸爸和媽媽在的話，他們一定也會像林梅秀抱著明錚那樣，心疼地抱著他。
只可惜，他只有自己。
“奶奶，都怪你！為什么要把這個壞小孩帶回來？我好心好意給他衣服穿，他竟然還打我。”
“明錚，這不是壞小孩，是你的表弟。”
“我才不要這樣的表弟，說出去我都嫌丟人。”
一字一句宛如刀割般讓莫白感到極大的羞愧。
他兩個手肘艱難地支撐起身體，倚靠在墻邊。
剛被明錚使勁踹了一腳肚子，此刻依舊是火辣辣的疼。
“你們兩個跟我下去洗把臉，我給你們上點藥。”說著，林梅秀轉身牽著明錚走下樓。
對上林梅秀看自己的眼神，莫白知道她是完全相信了明錚的說辭，他眨了眨灼熱的雙眼，隨后捂著肚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他發誓，如果此刻他離門口近一些，他一定會拼了命地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住得再光鮮亮麗又如何，如若人心骯臟，那再如何漂亮的外衣，還是會有掉落的一刻，或早或晚，總會在某一刻讓人看見他的丑陋。
林梅秀給兩人上藥時，不同于明錚的嗷嗷大叫，莫白顯得平靜許多。
因為他很早便知道，他的眼淚，他的痛苦，對別人而言只是不痛不癢的存在。
夜色漸濃，莫白拖著疲憊的身體坐在木凳上，看著兩個在沙發上玩得不亦樂乎的所謂表兄弟，他內心的孤獨與無助不斷滋長。
廚房里，是林梅秀忙碌的身影。
在來到這個家之前，如若說懷有期待的話，那么此刻，莫白的內心只剩下絕望。他深知自己是無法參與到這樣的一個家庭的，再者他也沒有那個閑心來應付那些私下里的圖謀不軌與惡意。
如果媽媽在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