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你跟爸爸來書房一趟，我有話想跟你談談。”慕涼山站在慕梔暖門前猶疑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爸爸，是怎么了嗎？”

慕涼山略顯疲憊地坐在沙發上，拇指按了按太陽穴，須臾，見慕梔暖乖巧地挺直腰桿站在門邊，他輕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臉上洋溢著一抹慈祥的笑：“來，坐這?！?

慕梔暖小心翼翼地坐了過去，她坐姿十分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挺得筆直，儼然一副小學生的乖巧模樣。

父女倆極少能像此時這樣，如此平靜地相處，好好地說話。以前，他們每次見面都會落得不歡而散的下場，一個不懂得低頭，一個不愿開口。

“昨天晚上去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慕涼山盡量壓低自己的聲調，他脾氣一向不好，容易暴躁，然而此刻他努力收斂，因為他希望他自己還來得及改善他與慕梔暖這段疏離的父女關系。

“約了朋友吃飯?！?

“朋友？學校的？”

見慕涼山一直追問，以為他又要怪自己任性不懂事，慕梔暖皺了皺眉頭，語氣帶著點不耐：“爸爸，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慕涼山深吸一口氣，往后倚靠著沙發，雄渾的嗓音透著一絲無力的悲涼：“爸爸只是想要你和好好聊聊天！這些年來，爸爸對你的關心和陪伴都少之又少了，如今，爸爸知道自己做錯了，想盡量彌補對你的虧欠。”

聞言，慕梔暖身體一僵，她絲毫沒有料到慕涼山竟然會與她說這樣的話，但震驚之余，更多的是委屈與難過。這些年來，慕涼山對她的生活絲毫不上心，而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學會了逃課，可他呢，卻還是對她生活和情緒不聞不問的，即便后來從老師那得知她逃課的事情，也只是沖她發發脾氣罷了。

大人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想法強制安放在孩子身上，他們從不會過問自己的孩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一旦孩子所做的事情顛覆了他們內心刻畫的模樣，得到的不過是一味的指責罷了。

此時，不得不承認，她被慕涼山的話擊中了心臟。曾經，她連做夢也都在渴望著他能像此刻這樣心平氣和地跟她說說心里話，可偏偏他總是習慣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到她頭上。

“小暖，可以給爸爸一個機會嗎？可不可以原諒爸爸？”見自己的女兒久久不開口，慕涼山低頭，滿臉都是疲憊與愧疚。

“我不知道...”

“沒關系，是爸爸不好?！?

看著慕涼山愧疚的模樣，慕梔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過他了。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原本的一頭黑發，開始有了白發，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起來，雖然他的眼睛還是像以前那樣有神得具備威懾力，可細看，不難看出眼底多了抹深邃的滄桑。

“爸爸，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你會跟媽媽離婚嗎？”慕梔暖白嫩的雙手緊攥著衣角，這個問題已經積壓在她心底多年了，只是見慕涼山不愿意提起，她便沒有再問。

可一想到梁婷在客廳說的那些話，她直覺或許事實并非如慕涼山曾經告訴她的那樣。

慕涼山抬眼，看著面前這個不知從何時起，就變得亭亭玉立的女兒，明明她剛學會走路時的畫面宛如昨日。

怎么就一下子就長大了呢。

“小暖，爸爸媽媽是因為不夠愛才分開的。”

“有我的原因嗎？”

“是爸爸的原因，是我虧欠了你和你的媽媽，所以才會導致這段婚姻走到了盡頭?！?

“可是媽媽為什么不回來看我？是不是她不喜歡我？”

“怎么會呢...你是媽媽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寶貝，她很愛你，只是她有不得不離開我們的原因而已?！蹦經錾秸f出的話沉穩而嚴肅，讓人無法質疑他的話。

聽了慕涼山的話后，慕梔暖心里懸著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下，她就像是一個溺水的孩子，在奄奄一息間，突然被人拽上了岸。

“小暖，你若是心里有什么委屈或者希望爸爸改進的，你都一一說出來，爸爸盡量去改正，好不好？”

“小時候，看著學校里的小朋友每天上學放學都有父母接送，而我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門口等司機叔叔，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我的爸爸媽媽在我身邊就好了；生病的時候，腦袋混混沌沌的，隱隱約約感覺你跟媽媽就在身邊，然而我醒來時，看著空蕩蕩的的房間，等到的卻只有無盡的失望。攢夠了失望，就不再存有期待，你的那一巴掌就像是一根導火線，把我僅存的對你的愛和希望全都打碎了。爸爸，我知道你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跟梁婷阿姨相處，我討厭她不是因為她搶走了你，而是她的虛偽與虛榮讓我覺得惡心?；蛟S你會覺得我不懂事，但其實也已經不重要了，過去你沒有辦法理解我，現在也一樣?！痹瓉碓屪约簾o法擺脫的難過，也能如此云淡風輕地說出口，這讓慕梔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感到難過還是開心。

開心的是原來自己已經放下了，難過的是她好像已經對自己的父親完全沒有了期待。

“小暖，爸爸知道你不喜歡梁婷阿姨，阿姨雖然嘴巴上說的話難聽了些，但她心地不壞。以前我總忙于事業，一心只想給自己和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因此導致對你的成長和生活忽略了許多。爸爸在這里，鄭重跟你道歉?！?

扣扣~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和梁婷的聲音。

“爸爸，我先回房間了?！?

“好”

打開門，四目相對，梁婷對她向來懷有敵意，慕梔暖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與她擦肩而過。

“涼山，沒打擾到你們吧？”

“你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上來陪你待一會唄。”

“小寶呢？”

“睡得正熟呢，好不容易才哄睡，當媽可真是不容易。對了，我剛看中了一款包包...”

“昨天不是才說看中了兩條裙子？”

“那也要找個包包配嘛~”

“你們女人啊真是...買吧，自己想買什么就買，不用老跟我提?！?

聞言，梁婷開心地從身后摟住他的脖頸。

“你們父女倆聊什么呢，聊了那么久?！?

“閑聊幾句?！?

“是嘛，我聽李媽說小暖交了個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人。小暖還小，戒備心和警惕性不高，你還是要提醒她當心點才好?！?

“小暖都十六歲了，我相信她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再說，我這個當父親的摻和她的交際圈跟朋友圈，也說不過去。”

“我可沒別的意思啊，我只是很單純地關心你女兒而已，別到頭來還賴我多管閑事?！?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還有些公事要處理?！?

見慕涼山不想再多說，梁婷很識相地閉上嘴巴，總覺得他今日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