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就……不說了!
- 重生2002之無冕之王
- 打馬過江南.
- 2228字
- 2019-10-05 14:15:00
9月1日。
但并未開學,因為今天是星期天。
江木與江秀一早便來到車站,坐上去往家里的中巴車。
臨海縣,顧名思義,這是一個瀕臨大海的縣。
江木的家便離大海很近,五六里路的樣子,有時候早上甚至能聽到大海漲潮的聲音,算是縣境的最東邊了。
但縣城在縣境的最西,緊挨著一條國道,這也是臨海與外界聯通的大動脈。一在最東一在最西……交通極為不便,一百里左右的路程,在現在這個階段,中巴車得要走上至少兩個多小時。
客源少,這種私人營運自負盈虧的中巴車便得轉來轉去地攬客,能把人頭給轉暈,很痛苦。
好在很便宜,一百里路,坐上兩個多小時,這時只要五塊錢。
與秀兒坐上座位后,江木再次想了一下自己的安排。
服裝廠要招幾個學徒工,張老板已經在著手。如今廠子里大多事也是其在負責,用不著他操多少心。
許瑤那邊手機已經帶在身上,他也打過電話給劉飛,應該不會有問題。
新時代的房子在等趙宇益的電話,今天是星期天,估計調閱資料這些不太方便,還需要稍等些時間。
其它,好像沒啥遺漏了吧?
嗯,沒啥了。
……
車子開動起來。
……
車子又開動起來。
……
車子又雙開動起來。
……
呼,車子終于正兒八經地開動了。
于是車子開始跳了。
往鄉下的路上,很多地方都是坑坑洼洼,很顛簸啊。
能把人的骨頭顛散、心臟顛跳出嗓子眼的那種顛簸。
車子跳,農村到……
基建狂魔還未變身、正在養成呢。
……
與他說了些話兒后,秀兒便在顛簸以及車里的音樂聲中不知不覺地合起了眼,腦袋擱到他的肩上。
車里唱得是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實”。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起
時間累積這盛夏的果實
回憶里寂寞的香氣
我要試著離開你不要再想你
雖然這并不是我本意
你曾說過會永遠愛我
……”
放棄、靠近、記起、累積、回憶……
這個時候,應該是惆悵的。
窗外掠過的,不是風景,而是腦海中塵封已久的記憶。
樹、田、自行車摩托車、低矮的民房、陽光下或推著獨輪車或扛著農具的農夫……
所以,惆悵吧。
他覺得開著空調的車子里有些冷,正好坐到出風口下了,于是拿了一件衣服給秀兒披上,接著手輕輕在秀兒肩上拍著,就像在哄搖籃里的寶寶。
呵,秀兒啊,等你找到你的他,弟弟我可就是外人嘍……
……
漸漸的,情緒變得既有欣喜和渴望,又有抗拒和悵惘。
近鄉情怯,來了?
來就來吧。
鄉,故鄉。
出了國,中國是我的故鄉;出了省,江淮省是我的故鄉;出了縣,臨海是我的故鄉;身在臨海縣城,那個偏僻的村子便是我的故鄉。
人生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可以回的地方卻很少。
故鄉,永遠只有一個。
無論你走到哪里,無論你愿或不愿,都甩不去她給你烙上的烙印。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富貴不回鄉,如錦衣夜行。
然而在這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為了更美好的生活,人口流動成了再尋常不過之事,于是故鄉便只存在于無數人的記憶里,用于酒后感慨以及舔舐傷口。
回家回家……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或許是物非人也已非,又或許是故鄉其實沒那么好。之所以我們懷念我們覺得好,不過是因為她是一個文化氣息太重、重到怎么也不可能抹去的符號,是我們心中的圣土烏托邦。
故鄉?
故鄉可以是陽光藍天白云、是光著屁股奔跑的小屁孩、是門前開著白花的老槐樹、是池塘里的泥鰍黃鱔老甲魚小龍蝦乃至蛇。
還是拄著拐杖的白發蒼蒼的老人,在喚著樹上吃桑葚吃得滿臉滿身既紫又紅的大孫子。
稻田里的水很熱,河里的小伙伴在扎猛子,小林子里的鳥兒在盤旋尋找被偷走的鳥蛋……
那誰誰家瓜田里的瓜真甜,被逮到都不惱,還樂呵地說帶一個回去給你家大人嘗吧。
于是吃了一頓“香噴噴”的“竹板燒肉”……
那誰誰……
……
好多啊,思緒一旦打開閘門,便是泄著洪的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可是……
故鄉還可以是另外一副模樣。
一塊地一條小河、一幢老屋一只老狗、一排樹幾只母雞、一位蹣跚老人一座孤墳,往后看是永不再回的歲月,往前看是等待黑暗的黃昏,荒涼凄涼悲涼無處安放……
……
江木閉起眼,低下頭。
你好,我的故鄉,我回來了。
是的,就是我,我回來了,與你闊別近二十年的游子回來了,記得替我保密噢。
……
……
“**村到了,要下車的趕緊……”
……
姐弟倆便下了車。
吹著從大海上傳過來的既濕且咸還稍帶一些腥的風,江木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放下包張開雙臂。
“啊……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你們的榮耀回來啦,掌聲在哪里……”
身后的江秀噗噗笑著,翻了個白眼后輕輕踢了一腳。
“發啥神經,大什么風,我看你是瘋了差不多,還掌聲呢,給你一巴掌行不行。趕緊的,回家吃飯去,餓死你姐了。”
江木抽了抽鼻子,眼神充滿了怨念。
秀兒你是真有毒,好好醞釀出來的情緒被你一句話弄沒了。
……
“二大爺好……”
……
“三奶奶吃過飯沒……”
……
“小嬸這是去哪兒啊……”
……
一路上都是江秀在與人打招呼,縮在姐姐身后的江木一聲都不敢吱,只敢與人笑來著。
時間太久了,有些人他已不認識,即便認識也忘了咋稱呼;還有些人則是那一世早已過世,如今就這么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眼前……
這種感覺……
……
終于到家了。
一幢紅磚青瓦、建成已有十來年的四間磚瓦房,西頭的煙囪還在冒著淡淡青煙。
一個背著的農藥機還未來得及解開放下的中年男人。
接著是一個從廚房里跑出來的系著圍裙的中年女人。
父親、母親。
看著才四十多歲,頭發還沒怎么白、皺紋還不算深、大概還能稱得上年輕的父母,江木幾番張口,卻始終說不出那句準備好的——
“爸爸,我愛你;媽媽,我愛你。”
說不出口啊。
這便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情感表達方式。
含蓄、內斂。
我知道你們愛我,但你們說不出口。
你們知道我愛你們,但我同樣說不出口。
我們都知道彼此的知道。
我們還知道彼此都說不出口。
那就……不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