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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且狂且悲

  • 人間之人
  • 小曲兒戲紅塵
  • 2548字
  • 2019-10-04 13:22:52

丁燦死后,劉平獨自一人走下大頂峰,面如金紙,步履踉蹌。

強撐著走了幾里路,劉平到底還是撐不住了,在路旁的一塊大石旁一屁股就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拼命壓制著體內翻涌如潮的氣機。

一如之前所言,與丁燦的這一場戰斗,真的是劉平此生最為兇險的一戰。過往身經百戰,也曾遇到過武道宗師這一境界的大高手,但到底也只是一觸即退,或者是與諸多同袍組陣以巧拒敵,從沒有像今日這般僅寥寥數人便死磕到底。此回親身體會一番,方才真實知曉四階宗師的可怕。三階與四階之間的鴻溝,簡直寬深到令人絕望。

只是可惜,這次圣上秘傳而來的任務,到底還是沒有完成。失敗了,搭進去了跟著自己十多年的老兄弟,還是失敗了。

劉平長長嘆了一口氣,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一身血污,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便無力的躺靠在身后的大石上,一動不動。

劉平瞇起眼睛望向天空,只覺得陽光分外刺眼。那金粉般的陽光拋在身上,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他現在身上心里,俱是涼透。

不知怎的,他的視線也開始逐漸模糊起來,心神恍惚,沒來由的又回憶起了以前的舊事。

還記得在好多年前,他第一次離家入伍時,便是由北帥周筠佡領著他走入軍營之中的。那時,望著北帥那道寬厚的背影,他就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安。

至于劉平他的老爹,那一位被丁燦稱為安成王劉柒的男人,那時在他跟在北帥身后離去時,那個男人他就只是在遠處遠遠的望著劉平遠走,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情感都沒有在面上流露出一絲一毫。

他總是那樣挺著身子板著臉,不茍言笑,從來沒有對劉平說過一句輕柔的話,每一次父子間的交談,也都是近乎于模式化的刻板,無法從中挑出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家人溫情。只有在提到娘親的時候,那個男人的面上才會出現波瀾,一雙眼中流露出一抹令年幼劉平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的深邃哀傷,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在不自覺間會放緩幾分。

只有那個時候,劉平才覺得這個男人像是自己的父親。

而他的娘親,在劉平還很小的時候便逝世了。劉平對于自己的娘親記憶不多,能夠記得的只有寥寥幾個畫面。可這些記憶雖然不多,但對劉平來說卻是他這一生中最為寶貴的東西之一,能夠讓他找到一絲家的感覺。

他最忘不了的,就是娘親親手做的小米粥,味道醇厚,甘甜,哪怕他只吃過那么寥寥兩三次,就再也忘不了了。

想著想著,劉平的嘴角也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意。

那么,然后呢?

然后啊,對于娘親的回憶,除卻那些在廚房炊煙中、臥房燈光下忙碌的身影之外,唯一記得的就只有在最后一次見到娘親時,娘親那一張憔悴面容上流露出的不甘與遺憾的神情,與那時娘親對劉平說的那一句話:“莫要怪你父親,好好跟著他,要聽話,娘一直都在。”

只是,在那訣別一面之后,娘親真的還在嗎?那時的劉平不得而知,而現在的劉平也不愿拆穿那個謊言,他相信,娘親真的一直都在。

再然后,在劉平七歲那年,他便被一直極少有見面的父親抓去練武了,從早到晚,少有停歇。反正父親要他做什么,他都照做,什么也不多問什么也不多想,因為娘親說過,要聽父親的話。

那個沉默寡言的被他稱作父親的男人找來了好多陌生人來教他東西,教的內容什么都有,從修武到習文,似乎沒有遺漏半點東西。每天的功課也都十分繁重,他幾乎沒有過獨屬于自己的私人時間,每天都要忙碌于各種不同的事情。一旦沒有完成其中哪一項,還要受到很重的懲罰。不過劉平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忙碌起來,他就沒有那么多的精神去思念娘親了,不會那么那么的想,這樣就可以少一點悲傷了。

而他的父親每個月都會到他的小院里來上那么一兩趟,每次也都只是云淡風輕的例行問過幾件事情,便匆匆離去了,從來不肯多停留片刻。

劉平的日子就這么單調的過著,每一日都在自己的小院里跟著不同的人學習各種不同的知識技巧,除卻在他十歲那年被他父親帶去了一座大殿上跟一個穿著黃袍的男人進行了一場對話之外,劉平便再也沒有出過家門,直到他十五歲的時候,父親忽然要他離家投身軍伍,他枯燥的人生才暫時劃上了一個句點。

而那甲字營的三百死士啊,則是他在帝都軍中打熬五年之后被派遣遠赴北疆的第三年,由他親手調教出來的。

那時是為了應付來自北方大荒原南下狩獵的大獸潮,劉平受命組建斬首軍甲字營,耗費了數月時間,才辛苦急訓而出三百死士,用于構筑一線人墻,抵御獸潮侵襲。

那一場在脊骨走廊同野獸的攻守戰,是劉平人生參與的第一場大規模戰爭,北疆七十萬駐軍有三十萬傾巢出動,構筑起了長達數千里的防線,就連北帥大人及其麾下的數位大統軍,和數不勝數的將領也全都到場,屹立陣前,同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綿綿獸潮廝殺。

那場景,只要見過一眼,這輩子都忘不掉,鐵蹄震響如雷,獸吼撕天,連成千里的龐大氣機如一座精密至極的戰爭機器,碾碎了不知多少猛獸,那漫漫血水染紅了一整座長達數千里的被喚做脊骨走廊的三條并行的大山脈,無數尸骨堆積如山。

那一戰,慘烈之至,卻也是蕩氣回腸。劉平不知多少次跌進了鬼門關,又艱難的爬了出來。

那一戰之后,劉平晉升將領統軍的行列。而甲字營三百死士,活下來的只有十一人。

這十一人伴著他走過了在那場戰爭之后在北疆至今有十六年的軍旅生涯。除卻有六人死在了四年前的一場突襲戰之外,剩余五人也都死在了今日丁燦的截殺中。

甲字營三百人,劉平十余年繞不開的同袍。他們雖為死士,但在劉平眼中,更勝手足,死一人,都心痛之至。

他們經常一起在戰爭結束之后,喝酒吹牛。他們都沒有名字,只剩下一個代號,但并不妨礙劉平同他們之間的情誼。

只是從今往后,劉平再也沒有能一起喝酒吹牛的,以“甲”字作為代號開頭的死板死士了。

劉平心傷如沸,面容扭曲。

之前由于劉平渾元演天錄晉升先天境界而被壓制下去的龍王淚的另一作用在此刻爆發,惑亂劉平心神,令他周身氣機暴動,幾乎走火入魔。

劉平肆意大笑,全然不顧牽動身上傷勢氣機,且狂且悲。

兩行混著血污的濁淚從劉平面頰無聲滑落。誰言男兒流血不流淚,那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劉平從生來到現在數十年的人生經歷走馬觀花般在他眼前虛晃而過。

他又一次罕有的念起了娘親的小米粥。隨后而來的,則是對于北帥大人窖藏的那些珍惜烈酒的渴望。

他想痛飲一番,讓那割喉醇香的烈酒入喉,一碗釋盡前塵,一如丁燦燦然一笑。

劉平的心境在悄無聲息之間發生了連他也不曾察覺的天翻地覆的變化,起于龍王淚,止于對過往的追思。

也許劉平真的如那血口白山的無名巨獸所言,如北帥所言,是一個特殊之人,一個可以扛起帝國整整百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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