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航咨詢公司離開后,周杰負責開車,韓鋒則望著飛馳而過的一排排樹木發呆,大概在思考案件。
周杰似乎對案件沒有什么想法,心中早早認定是意外事件,所以忽略了旁人的話的重要性。
韓鋒將自己的疑惑說與孫局長聽,孫局長讓他盡力調查,爭取一兩天內找到突破口。交通科認為他的懷疑過于牽強,不過礙于孫局長的面子,勉強同意拖延兩日。兩日過后,若無證據證明是謀殺案件,案件則以意外事故處理。
通過對高興義和崔莉莉的社會關系調查,一個人的名字闖入了韓鋒的視線。
他叫楊保全,是一名律師。資料顯示,他與高興義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如親兄弟一般。
聽說警方想詢問他一些關于高興義的事情,他表現得異常積極。
“可以。我現在就可以過去。”
“不用那么麻煩了,您在哪?我過去就可以了。”
“那我在紅旗街的轉角咖啡廳等您吧?!?
韓鋒與楊保全約定好見面的地點,立刻起身出發了,臨走前,他豪飲了一杯咖啡,并吩咐周杰盡快調查清楚崔莉莉的社會關系。
周杰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甚至連吃午餐的時間都壓縮了,隨便吃了一口面包,就解決了饑餓。面包外面的塑料袋已經落滿了灰塵,很難推測它被何時塞進了抽屜,不管從什么方位觀察,它都超過了保質期的期限。
韓鋒駕車抵達轉角咖啡廳時,楊保全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敲打著筆記本電腦的鍵盤,眼睛直直盯著屏幕,大概在修改什么重要的資料。
他與高興義相比,楊保全更有朝氣一些。高興義的全身被“衰”字包圍著,如同一個被上帝拋棄的男人。
打過招呼,韓鋒在他的對面坐下來,他合上筆記本電腦,黑色的瞳孔里映射著韓鋒的臉。
女服務員走到他們身旁,輕聲問,“你想喝點什么?”
韓鋒揮了揮手,表示什么都不需要。
楊保全勸說道:“還是來一杯吧?!?
“麻煩給我一杯檸檬水?!?
女服務員臉上掛著機械一般的笑容?!昂玫?,請稍等。”
裝有檸檬水杯子的杯壁上印有檸檬形狀的印花,綠葉的點綴增添了許多清爽的感覺,若是夏季喝上一杯檸檬水,定能達到解暑的功效。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的工作了?”
楊保全淺淺一笑。“您說笑了,只是一些小事而已。有些小事處理起來比大事還要麻煩。”
“確實如此,可能小事太過麻煩了吧?!?
“警官說的沒錯。”
“你和高興義是怎么認識的?”
楊保全瞥了一眼窗外,大概在回憶他們相識的過程。“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玩耍,小學、初中、高中我們都是同班,大學雖然不同班,但相距不遠,是同一個城市?!?
“真羨慕你們。如果我有這樣的朋友,沒事一起聊天喝酒,也就不會有什么心事了。”
“其實我們見面的次數并不多。他什么事都喜歡自己扛,不喜歡與人討論工作或者家庭方面的事情,所以總是給人一種沒什么精神的感覺?!?
“家庭方面的事情?他很妻子的關系不好嗎?”
“我覺得不好這兩個詞的界定太模糊了?!睏畋H杂行┲斏鳌!霸僬f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不都說吵架也是增彼此感情的一種方式嘛。”
“還有這種說到嗎?”
“當然,是網絡上很流行的一種說法?!?
“原來是這樣。我不太喜歡上網,對這些年輕人的東西了解的不是很多?!?
“我也是偶然看到的。不得不說,現在年輕人的想法真的很特別。”楊保全的語氣有些調侃自己不再年輕的意味。
“你最近見過高先生嗎?”
“見過啊。我想想啊,大概是上周二吧,我正巧路過他公司,就約他吃了個飯?!?
“當時他的狀態怎么樣?”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有心事,我想是與我見面之后遇到了什么煩心事吧?!?
“你們大概多久見一次面?”
“沒有確定的時間?!?
杯中的檸檬水還剩下一半的容量。韓鋒繼續追問,“能說說他跟他妻子的相識過程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直到他給我發結婚請柬,我才知道他交了女朋友?!?
“你見過她嗎?”
“你是說他的妻子嗎?”楊保全說,“見過,是個很端莊的女人,廚藝也是一流?!?
“最近一段時間,你見過她嗎?”
“我想想啊……見過。她當時心情很低落,我們閑聊了幾句。”
“為什么是你陪著她呢?”
“警官你別誤會。她找我是想了解一些財產方面的事情,并沒有跟我解釋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你說她詢問了一些財產方面的事情,具體是什么方面呢?”
楊保全笑而不語,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小口,短暫的思考過后,他開口說:“離婚后的財產分配。”
“他們的關系已經到了不得不離婚的地步了嗎?”
“那倒沒有。女人嘛,受了點委屈,總想以離婚為要挾,奪得丈夫的疼愛,她自然也不例外,無非就是嚇嚇她丈夫,等心里的怒火消失了,也就繼續過日子了?!?
“看樣子楊律師很了解女人。”
楊保全的笑容很是勉強,但無驚慌失措的舉動。
“可我聽說,他們的感情已經名存實亡了?!?
楊保全用略帶嚴肅的口吻說道:“警官這是從何處聽來的閑言碎語啊,沒有證據的事情可不要亂說哦?!?
韓鋒感受到了他周圍的氣場,似乎他正以律師的身份,保護著“當事人”的權利。
“是閑言碎語,還是事實真相,到時自由定論,楊律師切莫激動?!?
“警官誤會了。職業病而已。”
“如此就好?!表n鋒說,“如果他們兩人離婚了,哪一方會獲得孩子的撫養權呢?”
“他們沒有孩子。”
“是這樣啊。”韓鋒自然知道他們不需要考慮孩子的撫養權,只是在試探楊保全對他們兩人的家事到底了解多少。“那哪一方獲得的財產更多一些?”
“這個不好說,很多情況都要考慮進去,所以我無法給出正確答案?!?
“看來律師的職業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嘛。”
“任何職業都是如此。”
“如你所說,高先生應是工作壓力過大無法發泄,進而導致的意外。我總算可以給家屬一個交代了。”
“是啊。”
“聽完我的話,楊律師好像突然輕松了許多?!?
“事情終于有了定論,自然是一件令人輕松的事情?!?
“可我并未在您的臉上看到任何悲傷的情緒?!表n鋒加重了“您”字的讀音,是帶有侵略性的口吻。
“悲傷不一定要寫在臉上,您說是吧?!睏畋H幕卮鹂梢杂镁识謥硇稳荨?
韓鋒將剩下的檸檬水一飲而盡后,跟他道了別。
“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打給我。”
韓鋒接過楊保全手中的名片,轉身離開了。
幾片陰云遮住了太陽,令原本就寒意十足的冬季更冰冷了一些。韓鋒縮著身子,快步走到了車旁,他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名片隨著手指的動作溜出了口袋,跟著風飄向了遠方,沒有人知道它何時會停下,更不知它會飛多遠。
韓鋒急忙打開空調,心想,熬過了寒冬,便是初春了吧,可是冬季也太過漫長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