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黃昏,夕陽余暉透過窗,照進客棧。
光影交錯,一個人影從過道走來,瞬息人便進了女子的房間,嚇得女子抓起茶壺,只見來人一身峨冠博帶的裝束,還戴著一條抹額,是碧玉色。
“姑娘別來無恙。”
女子站起身來,見來人不再靠近,于是慢慢放下了茶壺。
“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可有改變初心?”說完用上帝一般,審度的眼光望了過來。
“初心?”
“姑娘可是忘了?”
女子雖然聽不明白,內(nèi)心卻生了逃避之意,打量著這個陌生人,天生一雙澄澈的眼睛,就如同秋水一樣。
“我叫蘇情。”
蘇子多情,明明一身的氣質(zhì)風(fēng)流多情,卻像一個淡漠之人,無情無心,似乎連笑都透著一種不親近。
“你怎么會來找我?”
“受人之托。”
她正想問受誰人所托,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咚咚咚……”
“月兒,你在嗎?”
是將離的聲音。
來人聽到動靜,轉(zhuǎn)身飛出窗戶,沒了蹤影,同時將離直接撞了進來,見女子正端端地坐著,還抱著茶壺。
“月兒。”
女子回過神來,“阿離?好奇怪,剛才有一個人。”
“怎么了?”
“我也沒弄明白,他好像走了。”
將離看了一眼窗戶,門還敞開著,“果然世風(fēng)日下,竟然有人入室行竊,月兒以后記得要把窗戶關(guān)好。”
“嗯。”
將離又檢查了一番窗門才罷休。
“沒事了,先去睡吧!”
天色不早,女子也躺上了床。
夜晚靜悄悄的,似乎變成獨立于天地之外第二空間。女子躺在床上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砰……砰……”跳得很有節(jié)奏。若是耳朵貼著枕頭睡,聲音還會更大些。折騰了一會兒,女子慢慢失去興趣,而后輕輕淺淺就睡著了。
……
“今日我是來與你告別的。”
“你要去哪里?”
“南國。”
“要去多久?”
“短則數(shù)月,長則一年……”
“這一去,路途遙遠,你多保重。”
“嗯。”
……
女子突然驚醒,這不是夢。
那還是夏天的事情,也是那三個月里她唯一一次見到夜陌,她想起來了。
竹林的那天,夜陌一直在,她雖然在彈琴,但是她感受到了,不僅是夜陌,還有第三個人的氣息,但那個人不是雀奴。女子還不知道,第三個人她已經(jīng)見到了。
……
在竹林外,楚云、空青,還有王府的管家,前后都來了。他們說著翠鳶閣近來的事情,就是沒有提起夜陌,為何沒有夜陌的消息?她很想知道,這一陣子夜陌到底在做什么,是什么絆住了他,才使得他兩個多月都不來王府。之后,楚云就進來了。
“月姑娘,我們該回去了。”
“好。”
她不想楚云擔(dān)心,就跟著他回去了。從小屋出來,夜陌不見了。她回房間,剛好侍女們都不在,透過紗窗,她看見另外一個身影,而夜陌去而復(fù)返,他藏在屋子后面,想必也發(fā)現(xiàn)了那個身影,直到看見那個人影走了夜陌才打算離去。
“我知道是你。”
她叫住了他,聲音雖然不大,但她知道夜陌聽見了,可是他卻刻意躲了起來,所以她不敢再說一句話,唯恐下一秒他就會在屋外消失。”
過了一會兒,隔著那扇門,夜陌開口對她說道,“今日我是來與姑娘告別的。”
“你要去哪里?”
“南國。”
她忍不住問道,“要去多久?”萬一不會去太久呢?她這樣憧憬著。
“短則數(shù)月,長則一年……”
怎么會這么久?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那么久,萬一等不到他回來怎么辦?萬一有一天想見他,怎么辦?這些想法她都沒有告訴他,“這一別,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再見,你自己多保重。”
夜陌猶豫著說:“姑娘想必不知,在下身中劇毒,相思一引,記憶全無,過往之事皆已成空,想來至此追思無益,還請姑娘珍重!”
“怎么會?”
天山雪得來不易,她不敢相信,夜陌會因此失憶,心中早已失了方寸。夜陌沒有再解釋,一扇門相隔,她們安靜地守著這最后的界線,誰也沒有再言語。
這時,一只飛鳥盤旋而來,是一只罕見的藍胸佛法僧,“錯了錯了,全錯了!”嘴里不停地重復(fù)著這一句話,她從未見過鳥兒還會說話,并且說得這么流利。
“什么全錯了?”
聽到她搭話,它終于不再重復(fù),展翅飛了過來,“危險,危險,月兒危險。”
“你在說什么,我不懂。”
“兩個。”
這是什么意思?她光顧著看它,卻沒發(fā)現(xiàn)早已沒了夜陌的身影,而那只鳥兒飛向竹林,仿佛就是跟著夜陌而來,夜陌應(yīng)該是去了竹林。她望了望窗外,似乎剛才看見的是夜陌,似乎又不是,越來越模糊……,而后一陣熏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慢慢倒在了桌上,沒了意識。
……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dāng)時她應(yīng)該昏了過去,只是醒來什么都不記得。若不是今天這個叫蘇情的人突然出現(xiàn),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王府一別后夜陌就消失了,南國會很遠嗎?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回來?他真的不打算再見她嗎?女子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月兒。”
她正出神,隔壁傳來將離的聲音:“你睡著了嗎?”
“還沒有。”
“快睡吧!”
將離欲言又止,今天若不是他出現(xiàn)得及時,指不定就出事了。客棧其他人已經(jīng)被迷香迷倒了。傍晚,凌風(fēng)一路追著人影出了客棧,最后跟到花街把人跟丟,這才罷休。
……
翠鳶閣。
“如何?”
“人在客棧,雖然出了點意外,不過話已經(jīng)帶到,王爺放心。”
正是和楚云交談之人,空青站在楚云身后,時刻關(guān)注著外面的風(fēng)吹草動,現(xiàn)在翠鳶閣也不一定平靜。
“多謝蘇公子!”
這位神秘的蘇公子,據(jù)空青所知,是王府結(jié)交的為數(shù)不多的人之一。楚云也是這兩天得知,蘇情曾屢次在宮中施以援手,雖不知蘇情為何會幫他,但為了不會讓皇宮察到王府,這是唯一兩全的辦法。
“舉手之勞,另外需要提醒王爺,江湖風(fēng)云變色,王爺小心行事。”
“嗯。”
“告辭。”
于是空青走到門外,在欄桿旁望了望,看見一個影子飛過屋檐,又進來了。
“王爺,人走了。”
“嗯。”
等蘇情走后,楚云這才想起問空青,“還有誰在客棧?”
空青:“據(jù)屬下查探,除了東宮派去的暗影凌風(fēng),還有一個叫將離的伶人,是月姑娘從清風(fēng)館贖出來的,近來與月姑娘在客棧同出同入,頗為照顧。屬下已經(jīng)查過了,身份底細并無異常,只是一身紅衣裝扮,投足間與夜門主頗有幾分相似。”
“下去吧!”
“是。”
空青走后,楚云在窗邊又站了一會兒,當(dāng)初夜陌就是這樣站在窗邊,如今他感同身受。在得知夜陌失憶后,楚云也漸漸理解了他。翠鳶閣與生死門休戚相關(guān),但愿這一次夜陌也能全身而退。
少了生死門的生意往來,翠鳶閣也清閑下來。
不一會兒,蕓姑就來了。
“您怎么來了?”
“源家夫人中午派了人來,打聽月姑娘的事情,看來世人還不清楚王府的事情,這樣一想也是好事,王爺不必太擔(dān)心,以后也不會再有人質(zhì)疑王妃的身世。”
楚云沒有言語。
“天涼了,別站在風(fēng)里,早些回去吧!”
“嗯。”
楚云理了理披風(fēng),“我正要回去。”于是離開了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