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殷勤，可是又偷學了什么？”

“嘿嘿，真是瞞不過姑娘，我找到了姑娘的種花心得，正要向姑娘請教。”

“什么心得？”

“有本書叫《南方草木狀》，記載最全。全書分草、木、果、竹四類，記載植物八十種，包含植物形態、生態及種植技術，其中還記錄有如何利用黃猄蟻防治蟲害。”

“這可不是心得，而是一本植物志類古籍，是西晉一位叫嵇含的古人所筑。神女峰就這幾畝菜園，種的也都是四季蔬菜瓜果，我可寫不出來。”

將離：“西晉？那是什么地方？”

“……”

她盯著將離看了看，才知道說了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不怪他無知，“你可真是問倒我了，西晉不是一個地方，是一個朝代。”

“我怎么沒聽過這個朝代？”

“史書上當然不會記載，西晉屬于另一個世界，你不知道的。”

將離伏在石桌旁看著女子，“另一個世界，除了我們這個世界，姑娘還去過另一個世界嗎？”眼神中透著揣度，就像女子得了失心瘋一樣。

“我從另一個世界來。”

“何時來的？”

“太久了。”

“姑娘有何憑證？”

“除了這本書，書房里還有很多，自己去看吧！”

將離：“這些書只能說明罕見，說明不了姑娘來自另一個世界。”

“好！又抬杠是吧？”

她推開將離，指向面前的宮殿，“你看這座宮殿，殿頂采用的樣式，這叫重檐廡殿頂，四阿頂，五脊殿，這是另一個世界才有的！除了廡殿頂，還有歇山頂、懸山頂、硬山頂、攢尖頂這些，你可有聽過這些叫法？”

“我不懂建筑，但我去過齊越幾座城池，梨州城的州府也是這樣類似設計，就只有一些不同，好像屋脊多幾條，叫什么我不知道。”

“歇山頂，九脊四坡面。”

“九脊，不錯！”將離在心里默數了一下，可依然不相信，“這也無法驗證姑娘的說法，姑娘分明在糊弄我！”

“將離，別逼我揍你！”

“哼！”

“行，換你問我。”

將離認真道：“姑娘當真來自另一個世界？”

“嗯。”

“另一個世界有什么？”

沒想到還來勁了，她只要硬著頭皮繼續解釋下去，“這個世界沒有的，那個世界都有，比如說電，電！對了是電！”

女子突然站了起來。

將離：“電有什么稀奇，下雨天抬頭就能看見雷電。”

“別打岔，將離，我想到一個非常非常有趣的東西，只要有了它，以后我們做飯就不用再燒柴火，弄得一身灰了。”

將離跟著站起來，“什么東西？”

“電！發電機，我要發電！”她拉起將離的手就走，“走，去書房！”

“等等，姑娘確定這個世界有這個東西嗎？”

“不是這個世界，是另一個世界。”

“……”

“哈哈，你不是不信我嗎？等發了電你就明白了。我怎么會忘了，世界上有趣的事那么多，為什么偏偏要陷在虛無的記憶里面呢！”

這天下午，她與將離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可惜的是書房里沒有任何書籍，不過這完全沒有打消她的念頭。將離聽到她對電的描述和妙用，始終不相信，當然她也不再勉強。這個世界的思想觀念根深蒂固，對將離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換成其他人也一樣，對新事物接受程度取決于一個人的認知。

她原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只是因為一次意外來到這個世界，虛實之間，她漸漸失去了原有的思想，淪陷進這個世界的恩怨糾葛。初到時，她安居山林，在神女峰也過了幾年隱逸生活。田園躬耕，造物采集，自給自足。閑時學琴棋書畫、習天文地理，自得其樂。可后來這個世界充滿誘惑，直到被外面的世界傷害，她才幡然醒悟，至此便一心想要忘卻，年年月月沉溺于武學修真，更是荒唐之物。她做得了山野居士，卻做不了那紅塵人。她做起了丹藥師，就做不得那自在客。

騙不過自己，她忘卻的是這個世界遇見的所有人，所有事，忘不掉的是她曾真真切切地踏出過神女峰，去了一座富麗堂皇的皇城，因此被禁錮百年。回到神女峰后，她抹去了自己的記憶，可是一次又一次，抹去的記憶都會莫名復蘇。只要想起來，她就會重新抹去記憶。反反復復，她的記憶于是出現紊亂，理不清楚，辨不明白，難得安生。

“將離，到時候我要在殿后，西瓜地旁邊，建一座高高的風車。然后再建一個工具房，和一個廚房。我會將現在的廚房挪出去，這樣就不會有煙熏味躥進大廳來了。我想好了，等找到古戒，到時候就將空出來的這間廚房改造成珍寶閣。我要將那些古寶擺滿架子，推開門那一眼才叫賞心悅目。對了，我準備壘一丘水田，種上稻子，收割后就在水田邊堆草垛……”

女子的眼中終于有了光。

將離一邊和女子整理弄亂的書籍，一邊憧憬著未來。可想到歷練完成后，他就要回到南國，心里還有些不適。通過歷練意味著他將成為靈雀閣下一任閣主，終身困守羅藏山，保全宗廟。神女峰不同，峰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甚至連思想都可以是跳脫的，在潛移默化中他已經被女子影響。雖然他不知道女子口中的電是什么樣子，卻十分期待有朝一日能親眼看見。

“啾啾啾……”

不知何時，窗外傳來幾聲鳥叫聲，同時將兩個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有鳥兒。”

女子先推開窗查看，將離跟著望了出去，果然有一只白色雀鳥停在檐下，正對著書房叫個不停。將離認出它，就是自己拜托女子尋的那只雀鳥。

“是它。”

“那只鳥兒？”

將離：“嗯。”

她喚了喚：“喂，鳥兒！你怎么飛到這兒來了？來找你的主人嗎？”

“啾啾啾。”

白色雀鳥一個俯沖飛進窗臺，女子和將離同時讓開，看著它落在書案上，對著案上的白紙就是一頓啄，好不活潑。

將離制止道：“你干什么？停下來。”

“沒事，一張紙而已。”她又玩笑著對將離說，“它都找到了，這下你不用再和我比試了。說真的，我真擔心你萬一打不過我，被我留下來做苦力，真的就回不去了。”

“做苦力容易，那樣就好了。”將離的臉上透著一絲擔憂。

“你既然不喜歡靈雀閣，為什么還要繼續接受歷練？”

將離堅定不移，“通過歷練，我才能進入藏經閣，學習至深武學，讓自己變得強大。”

這也是將離對那枚古戒感興趣的原因之一吧！白色雀鳥的出現讓她與將離的一場比試落空，尋回古戒也好，其他賭注也罷，都不用再當真。

“將離，雖然比試不作數了，但是我答應你，一定幫你通過這次歷練。”

空氣突然安靜，書案上的鳥喙啄木聲“噠噠”回蕩在耳畔……，風吹進書房，翻過幾頁書。

“風大了，關上窗吧！”

“嗯。”

將離將窗合上，側身對女子道：“謝謝。”

“客氣了。”

女子拍了拍將離的肩膀，這份沉重本不屬于少年該有的心思，強大自己，脫離桎梏，類比往時處境，女子似乎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援手。

“阿離，你這鳥兒叫什么名字？”

“我還沒有給它取名字。”

“取一個吧！它那么聰敏，走失了還能找到你。”

將離：“就叫般若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