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桃林,已不見花瓣。
白衣將紅衣帶進桃林,周圍枝葉蔥蘢翠綠,碩果累累。
“你將我從萬箭之中救走,可是在奢望本公子手下留情?”
“你不記得我?”
“本公子閱人無數,何須記得!”
女子愣了愣,冷漠道:“將離,你別再裝了!”
“你知道本公子的名號,莫非是來討債的?”
“卑鄙!你怎么能忘!”
將離譏諷一笑,“本公子沒有當場要了你的命已是開恩,你竟如此糾纏,真是不知廉恥!”
“你!”
女子雖有怒火,更多的是不解,將離怎會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此刻再多的恩怨也難了斷。
“不會是我那好弟弟惹的禍吧!”
“卿桑在何處?”
將離挑釁道:“許是死在梨州了吧!”
“……”
女子焦急不安地質問道:“你對卿桑做了什么?”
“本公子不過在江湖上放出了一點點風聲,綁架南國皇室繼承人,撈上一筆油水!嘖嘖嘖……”
“無恥之徒!”
“無恥?天下爾虞我詐,何況我與他之間!南國江山本就是我的!連這點城府都沒有,本公子如何坐穩這江山!”
“你別妄想,我已經將你的狼子野心公之于眾,不會再有明日了。”
將離猛然驚醒:“你!”
“是,我知道你所有的計劃!包括你在城中的所有部署。將離,就算你追上我又如何?不過都是我故作停留。你一定無瑕分心,但你應該知道那些地方,角角落落,是什么地方!究竟藏有殺手,藏有兵器,還是藏有炸藥!你罔顧滿城百姓的生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你在引本公子入局!”
見勢,將離正要轉身離去,女子卻叫住了他。
“來不及了,我在那些地方留下了標記,皇城軍早就搜查一空,你的詭計再無法實施!”
“哈哈哈!”
將離朝女子狠狠大笑,“沒想到籌謀多年,到頭來敗在一個女人手里!”
“我最后問你一次,卿桑在何處?”
“本公子一定會殺了他!”
“那我就殺了你!”
女子抬手一掌,將離退身躲避,下一刻同樣揮掌還擊,四周枝葉炸碎飛濺,似一片片碎裂的利刃,城墻一戰,將離已知女子內力深淺,正輕敵,一股掌力正中心口,幾乎震碎五臟六腑,頓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原來你……”
將離懊悔不已,原來自己根本就不是女子對手,只覺心口劇痛難忍,再無力反抗。可是不知為何,看著女子的模樣,他竟沒有一絲恐懼,仿佛心中篤定女子不會要了他的性命。將離輕松一笑,這樣沒緣由的錯覺,也算是他垂死之際留給自己最后的安慰。于是他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一只白鳥飛進桃林。
“般若。”
白鳥不知跟女子說了什么,接著便落在將離身邊,匪夷所思的是,它對將離的情感不亞于女子。將離捂著心口,朝白鳥揮了揮手,接著倒在了樹下……
“將離!”
女子忙上前扶起紅衣,回頭對那白鳥說:“般若,你為何要騙我!”神情卻是慌亂不安。
“主人,主人!”
白鳥落在將離手上,原來將離才是白鳥真正的主人。
“你醒醒!”
她拍了拍將離的臉,鮮血正從他口中流出,她的手中染上了鮮血,黏糊糊的還有溫度,嚇得她癱倒在地,她將手放在身上來回擦拭,怎么也擦不干凈。
“救,救我!”
一絲微弱的聲音從懷中傳來,說完他又吐了許多血。
“救,救你。”
她顫抖著手,將人扶起,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凝神屏氣,小心翼翼,將自己全身內力推入將離體內,直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你不要死!”
眼淚早已打濕了臉頰,心中是愧疚與自責,將離假扮卿桑騙她不假,可般若飛去神女峰與她作伴,數年來回傳信,遙寄云端,將離聽到了她的心聲,從來都是她要的天下太平!是她蠱惑了將離,因此將離才會行事極端,妄想以一己之力掃清動亂,重整天下局勢。
“是我錯了。”
她撫摸著將離的臉,就像那數年在神女峰上相伴就是他,她的心中被負罪感占據,自以為是,狂妄自大,卻害了將離的性命。
“我不要你告訴他,關于我,和神女峰的一切!般若,你走吧!我也再不許你踏入神女峰!”
那白鳥不舍地在月色下飛走。
她將將離放下,扶著桃樹站起身擦了擦臉,一襲白衣血跡斑斑,低頭一看瘆得人不敢再看。她站在桃樹下,全然忘了她只是想與將離了斷,初衷從來都不是出手傷人。月色清冷,讓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
一陣冷風吹過,凍得她直打寒戰,原來已是深夜。
等她再望向樹下,樹下的紅衣已經不見蹤影。
她呆呆地望向皇城,急火攻心,同樣吐了一口血,內力耗盡,她已經用不了輕功。
不知何時,一個黑影走了過來。
“姐姐!”
“雀奴。”
“你受傷了?”
“不是我。”
接著暈倒過去。
……
云閣上,一切塵埃落定。
由瑯嬛閣傳信,皇城軍徹底清除皇城中的據點,城墻下埋的那些火藥也被連夜挖出來,至此才算真正掃清了叛亂。雀奴在城中尋遍也不見將離的行蹤,而女子耗損心力,苦守云閣月余,終難支撐。得知卿桑回城的消息,只是松了一口氣。云雀兩位老閣主不知全部隱情,得知女子身體再受重創為時已晚,一切仿佛都是造化弄人。
“雀奴,等我走后,留在云閣,替我找到他,好嗎?”
“我答應你。”
“送我回去吧!”
“好。”
離開歧城那天,是一個傍晚,晚霞滿天,染紅了大半個天際。
云雀兩位老閣主在船上相送,也將南下同回羅藏山。
“這些年你們嘔心瀝血,是我有愧于大家,云雀當安于山林,你們放手吧!”
靈雀閣老閣主:“姑娘!”
瑯嬛閣老閣主不忍一問:“丫頭,你跟我們說句實話,當真結局如此?”
女子安慰道:“天道不可違。”
“保重。”
第二天清晨,雀奴她們的船已經到忘川的上游了。女子還在睡著,雀奴看著太陽都出來了,于是想要喚醒女子。
“姐姐。”
雀奴喚了女子一聲,又一聲,“姐姐!”接著搖了搖,女子沒有反應,雀奴一下慌了神,大喊了一聲,“姐姐!”
“姑娘,怎么了?”船夫問雀奴。
“快,去忘川!”
“是。”
當雀奴探過鼻息,此時女子已然沒了氣息,雀奴下意識抱緊女子,一顆心無處安放,她幾乎要喊破了嗓子,“快點!快點!”
“是。”
船上的幾人都來劃槳,雀奴沒有帶女子回神女峰,她們的船在中途調轉方向去了忘川。
此時,卿桑的船到梨州了,船夫看著船上的人睡得正香,也不敢上前叫醒,他的手里正拿著瑯嬛閣的信。卿桑睡了好一會兒才醒了來,“到哪了?”
“公子,到梨州了。”
“從這到歧城要多久?”
“快的話半個多月。”
“公子,信。”
另一人走了過來將信遞給卿桑,這是雀奴給卿桑送來的信,上面寫著女子去世的消息。卿桑看完后將信丟進了水里,然后從身上取了一錠銀子給船夫,“在前面渡口停船,快馬回歧城。”
“是。”
“叫雀奴辦完事盡快趕回來。”
“是。”
此時的卿桑,也已失去記憶。雀奴將女子的尸體送往忘川后,得到卿桑的傳信也乘船回歧城了。
江水悠悠,不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