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慶三年，太蒙國自三皇子禹王繼位后，百姓們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人們也注重著娛樂享受了。

百花軒近來很是熱鬧，因為三年一選舉的花魁終于落在他們的頭牌上了。

莞市口，但凡知曉點人事的都知道，那是各大官爺老爺溫柔鄉聚集處，而其中最為出名的兩家就是暖玉閣和百花軒。

本來兩家的美人無論數量質量都是不分伯仲的，只可惜暖玉閣的調教更有方，再加上前幾年不知從哪弄得的玉錦姑娘已經連任兩屆花魁寶座。

這一來，百花軒只得稍遜暖玉閣了。

百花軒的允媽媽自然是不服氣，心道著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得過花魁，自家的美人也不差，這玉錦就算是再貌美，也抵不過歲月的蹉跎，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能揚眉吐氣。果然，今年總算是心想事成。

要說這新任花魁，廣為流傳的，倒也沒說她有多才華橫溢，還沒等她開始展示，就只是單單的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眼睛就離不開她的臉了。

允媽媽曾驕傲的說，就見到她的第一眼起，自己就知道，今年的花魁定會易主。

原本暖玉閣對這結果是不服氣的，結果去理論的人還沒開口，望著美人的模樣就看呆了，最后竟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連上任花魁——玉錦見過面都感嘆自愧不如。這究竟是得多美，才能讓人有如此評價，曾有位有幸見過新花魁面的才子稱贊道：“此女只為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妙音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小紅興奮地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時不時點頭表示回應，思緒不知飄向了何處。

“媽媽老早就夸過姑娘貌若傾城，若是出世定能引得全城沸沸揚揚，只是之前一直韜光養晦，才讓那些人嘚瑟了去，”小紅邊整理東西邊說道，“今兒是姑娘的首次演出，可不能大意了——我可是聽說來了許多權貴，連皇家人都來了，姑娘果真是厲害，奴婢也得多盡些氣力。”

“你剛剛說什么？”一直閉著眼睛的妙音聽罷便微微睜開了一條縫，望著在屏風后面的小紅問道。

“呃……奴婢一定多盡些氣力？”一向不怎么說話的妙音突然這么一問，倒是讓小紅嚇了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復，生怕被挑出了刺。

“不是這句，”妙音轉過頭來，眼神縹緲地望著鏡子說道，“前面那句。”

小紅努力思索著剛才說了啥，又琢磨到底哪句話引起姑娘的興趣，心里頭也怪自己說話常常不過腦子，也怕自己太久沒回答引得姑娘生氣，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嗯……皇家的人也來了？”

“你知不知道來的是哪位？”

看來就是這句了，這下小紅是來了興趣，激動地說道：“奴婢是從阿香那里聽說的，今天莞市口可是來了許多達官顯貴，停的車輛都不是普通官能坐得起的，剛剛丫頭們看到有輛車特別華麗，有位有見識的嬤嬤就跟我們說這是皇家的車，聽說侍衛都是由禁軍組成的。至于來的是哪位，我們也不知道，不過大家都猜是秦王殿下。”

先帝的七皇子秦王宇文成，驕奢淫逸，揮霍無度，經常被先帝呵斥但屢教不改，久而久之先帝也懶得管了。

不過也正是如此，秦王也是在三年前那場血腥奪嫡戰后，除了當今圣上，跟助皇帝得江山的越王以外，唯一自由且尊貴的皇子。

人們都說這也算是另外一種福氣。

新帝繼位后，秦王也死性不改，除了守孝那幾年稍微收斂了些，后來基本上都是萎靡不振、白日宣淫地過日子。

而且只要他不惦記著皇位，圣人也不會拿他怎么樣，只要不發生什么類似世風日下強搶民女，有損皇家顏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所以也不難怪這群小姑娘猜測是秦王，若不是他還真想不出來還有誰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沉默良久，妙音悠悠地回了一句。

“可是……姑娘……”就這樣被趕走了？小紅正想說些什么，又聽妙音繼續說道：“下去吧，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怕妙音生氣，小紅也不敢違逆了，道了個萬福就離開了，走之前還偷偷瞟了一眼一個時辰前端過來的飯菜，完好無整，根本沒動過。

今天又得挨罵了，小紅嘆了口氣。今天又沒吃東西，也不知道姑娘撐不撐得住，今晚的演出會不會在臺上暈倒啊？

允媽媽先在這邊招呼著客人，隨后又去后方數著這些金銀寶器真是樂開了花：“真是個錢袋子，這兩天收的來看妙音表演的禮金都比百花軒前兩年的凈收入都多。”

想著表演就要開始了，允媽媽瞧著妙音一直沒動靜，便去看看。這一看不要緊，一看真是嚇得慌了神。

一進去就瞧著妙音一點準備都沒有，呆呆地坐在梳妝臺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允媽媽瞧著這個場面雖然氣惱但又不敢斥責，只得悄聲地抱怨。

“我的大小姐啊！怎么還不打扮，這再過半個時辰不到就得出場了啊，還來得及嗎？”說罷立即招呼丫頭們，“快過來給妙音姑娘梳妝。”

“我今兒身子不適，不想去跳了。”

“你說什么？”允媽媽以為自己出了幻覺，難以置信地望著妙音，顫聲問道。

妙音沒有回答她，也沒有正視她，眼神依舊飄忽著。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可是知道，今天這外邊坐著的都是什么人？且不說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官不及五品富不過百萬，連進這百花軒的門檻資格都沒有，這些人，你以為誰就憑你這個小小賤婢能招惹得起的嗎？說不跳就不跳了，你真是把自己當小姐了啊？”允媽媽繼續道，“即便將來有貴人把你瞧上也是為奴為婢的命，以為自己會飛上枝頭變鳳凰嗎？”

妙音聽罷也不惱，冷笑道：“他們是因為你這百花軒的名頭來的嗎？”

允媽媽被她一嗝，轉而又氣道：“即便都是瞧著你的名頭過來的，又如何？你是我的人，我還不能把你怎么樣嗎？”

“既然我這么不聽話，把我殺了不就得了。”

這話聲音雖不大，不過倒是把后面的丫頭小廝嚇了一跳，允媽媽已是怒到極致，氣到說不出話來，原本還想再呵斥一會，突然看到了妙音手上的傷口，便默了默，只得放棄，留下了句好好休息，明天必須上臺的狠話。

這一晚很長，過得很慢，外面倒不像是想象的那樣雞飛狗跳，反而異常安靜。過了良久，一陣微弱的敲門聲打破了平靜。

“請進。”

門緩緩地打開了，來的是小紅，手里還捧著一碗肉粥，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動也不動。

“你進來罷。她有沒有為難你？”

小紅把粥放在桌子上，嘆道：“今天媽媽把我們所有人都訓了一遍。”

“姑娘啊，您也別這么使性子了，她是不能把你怎么樣，受苦的是我們啊！”小紅見妙音不答，帶著哭腔道，“您就行行好，吃點東西吧。不然明天我就只得蓋著個白布出去了。”

“是我的過錯……”妙音別過頭，望著小紅道，“身上可是看落了傷疤，明兒我去向他們要些藥膏……”

“啊？倒是沒有動鞭子，就是單純地罵了頓而已……謝姑娘好意了。”小紅轉了轉眼珠子，又勸道：“我知道，姑娘你肯定現在不好受，但要是天生像我們這些粗人，有您現在這一半的待遇也是謝天謝地了。”

見妙音又沉默了，小紅小心翼翼地問道：“莫不是姑娘不愿見秦王吧？您該不會……”

“好奇心別那么重罷，想什么呢。”妙音無奈道，“我身份卑微，認不得這些達官顯貴的。”

“喔……”

“哎……我吃就是了，你也別這么看我了……”妙音僵持不下，只得拿起碗來。

“啊好！哈哈，姑娘！您就得嘗嘗我們廚子的手藝，這粥可是用小火慢慢熬了三時辰才得的，可是超美味的。”小紅實屬是高興，心道是總算交差了。

“允媽媽倒也是好本事，百花軒今天算是風平浪靜的。”妙音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么句。

“哎嘿嘿，是，不過這也讓其他姑娘受委屈了，現在她們怨氣可重了。”

“是呢，沒怨氣才不正常啊。”妙音頷首問道，“跟著我你會不會覺得很委屈？”

“怎么會？姑娘您脾氣很好啊，待我也很好。對我都不曾有過打罵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小紅只是在心里頭想，妙音長得真的是美如天仙一般，每天就是看著她都是賞心悅目的。就算是偶爾她不聽媽媽的話，連累自己被罵，也值了。

“我問的有問題，你怎么可能會說不滿呢。”妙音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沉默了，待到粥喝得差不多后，便讓小紅離開了。

“姑娘早些睡吧，養好精神，媽媽說了，明天可不能如今天這般任性了。”

明天么，明天又將會怎么樣呢，但愿他沒什么耐性吧……妙音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