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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自首的情景

輕輕地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屋里有些沉重的氣氛。護士推著小藥車進來,微笑著說:“19床,該吃藥、輸液了。”

林兮和龍老連忙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時間過得真快呀。這都9點多了。”喬老搭和著。

付阿姨跟在小護士身后走了進來,輕聲地對老爺子說:“喬老,小Luca 睡著了。孩子困了,我就哄他在外間的長沙發上睡了。”

龍老站了起來說:“噢噢,我忘了,我們昨天剛到,這孩子怕是要倒時差呢。謝謝你,辛苦了。”

他扭頭著著小護士正準備為林兮輸液。只見林兮白皙的手背上,藍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幾處暗紅的針眼周圍有瘀紫的痕跡。他急忙抬起一只手,心痛地說:“護士小姐,能不能麻煩你給她換個地方扎呀?這手都青了,請你輕點,好嗎?”

小護士笑了笑,伶俐地說:“您老放心,我可是號稱‘一針見血’的高手,給病人輸液時,從來不扎第二針的。這姐的皮膚太白了,才會這么明顯的。我曾建議過,給姐用個‘置留針’,那樣就不用每天扎針、拔針了。可姐不同意。說每天手上掛著個異物,心理上難接受。”她邊說,邊手腳麻利地給林兮扎好了針頭,又調整了液體的滴速,還調皮地對林兮擠了擠眼睛,逗著她,“痛嗎,美女?是不是還沒有感覺,就已經扎好了?”

“好了,我的護士大人,知道你技術一流。謝謝你。”沒等林兮答話,付阿姨就走了過來,笑著對小護士說,“走,阿姨請你喝奶茶,好不好?”她從后面攬著小護士的肩膀,和她一起往外走去。邊走邊回頭說:“龍老,您就放心吧,我會照看小Luca 的。我就在外間,有事叫我。”

看看她們關上了門,龍老又心疼地問:“怎么樣啊?孩子,疼嗎?”

林兮搖搖頭,“還好。醫生給我用著消炎鎮痛的藥。”她看著喬老有些疲憊的神色,溫柔地說,“您請坐吧。累了嗎?要不然,您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孩子,我不累。我有一肚子的話要對你說。”他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林兮,懇切地說,“孩子,你要是不乏,我想給你再講講,當年,我和大可逃到內蒙古以后的事,好嗎?”

林兮點點頭,“伯父,您請說吧。只是,您不要太勞神了,就好。”

龍老又把椅子向前挪了挪,身體向前探著,兩肘支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當年,我發著高燒,在大可的陪伴下,坐了兩夜一天的火車,輾轉來到內蒙古的海拉爾。雖然,大可是學醫的,路上也想方設法地給我弄了點藥,我還是幾度陷入了昏迷。我們好不容易到了海拉爾,我的傷口也已經感染了。多虧大可,把我送到了當地的醫院,又和我在當地的朋友取得了聯系,這才控制了病情的發展。但是,因為我有官司在身,必竟心虛,也不敢在醫院多住。只住了三天,就匆忙出院了。這俗話說,病去如抽絲。身心的雙重打擊,終于讓我一病不起。唉,當時,如果沒有大可在我身邊,我這把老骨頭,恐怕早就交待了。”他苦笑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重而遲緩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的那個內蒙的朋友叫巴特爾,是個蒙古族畫家,我們彼此很是投緣,互相欣賞,惺惺相惜的。一起結伴采過風、畫過畫,還喝過大酒、睡過同一個帳篷。平時,他和他的蒙古媳婦以及三個孩子,就住在大草原的蒙古包里,放牧、畫畫。日子過得隨性、狂放。我把我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對巴特爾說了,他默默地聽完。拍著我的肩膀說:‘我相信你,朋友。你是善良的,是不會殺人的。”他又感嘆道,“你是個可憐人啊。就在我的蒙古包里住下來吧,踏實地把病養好,我會幫你的。我們蒙古漢子,說話算數,講義氣。’

就這樣,我們就在他的蒙古包里住了下來,邊養病,邊尋找出國的機會。

這期間,大可多次想和你聯系。可是,一則因為草原那里通信本來就不方便。你也知道,那時,還沒有普及手機全球通呢。更重要的是,擔心和你聯系以后,會暴露我們的行蹤。我對大可說,‘如果,你和林兮通話,萬一警察因此找到了我們,我自己蒙冤受屈不說,還會連累我的蒙古朋友。還有,你作為殺人嫌疑犯的兒子以及脅從犯,讓林兮如何面對?你自己又如何面對?那樣的話,你們倆人都會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找不到出路的。與其,倆人都在痛苦的深淵里無法自拔,不如就這樣——讓林兮忘了你,恨著你,也好讓她自己作出新的選擇。’我又語重心長地勸說道,‘愛,有時候,需要放手和成全。’聽了我的話,大可終于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但是,經過痛苦的掙扎,他還是認可了我的話。

一個多月,以后,我的病好了。就求巴特爾托關系,花了大價錢,給我們弄了兩張去美國的旅游機票,去了美國。”

龍老喝了兩口放在旁邊小茶幾上的茶,沉吟了一會兒。然后,下決心似的繼續說:“我們輾轉到了美國特拉華州的一個農場,在那里,找到了我的二叔。多虧大可的英語好,要是我一個人,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當時,我的英語很爛的。我的二叔,其實也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是家里的老幺。七十年代初,他到美國去留學,和當地的一個農場的獨生女兒結了婚,就留在了那里,并繼承了他岳父的家業,經營農場。這么多年,叔父也是思鄉情切,他很歡迎我們,也看重我們。在他的全力幫助下,我和大可的生活很快地穩定了下來,漸漸地站住了腳。

經過這番痛苦的變故與折磨,我全身心地投入了繪畫創作之中,終于,因禍得福,有了新的突破和成就。我把西方的油畫的一些立體的畫法,融入了中國工筆花鳥畫中,獨創了一種更有了豐富的色彩和意境——工筆花鳥畫法。我讓那些畫里的花鳥都掩映在一層看似透明的薄紗或薄霧之中,使我的畫、有一種立體的縱深感,呈現出一種深遠而神秘的意境。漸漸地,我的畫終于得到了國際畫壇的認可,市場銷路和價值也一路飆升。當然,我們的生活狀態也得到了大力的改善。大可又重新考上了美國的醫學院,并以優良的成績獲得了從醫資質,成為了一名優秀的臨床醫生。后來,他答應了、他的好朋友康克斯的邀請,到他的家族經營的醫院里任職,主攻什么精子、卵子的冷凍技術以及試管嬰兒的技術。”龍老說到這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身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又深有感觸地說,“你看,上帝奪去你一樣東西,就會再重新給你一樣東西。正所謂,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關鍵是,在這個變化中,你是否能堅持并努力。

這些年,我的好朋友巴特爾一直和我保持著聯系。他在郵件里對我說,‘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暗暗幫我盯著那大可媽媽意外死亡的那件事。他勸慰我說,我們蒙族人常說,雪再大也蓋不住草原的綠色。狐貍再狡猾也藏不住它的大尾巴。’誰知,八年后,大可媽媽的案子自動告破了,殺人犯自首了。為此,巴特爾還特意親自去了一趟我們原來生活的地方,到公安局了解了詳情。”

龍老用雙手搓了搓臉,解脫似的說,“人們常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是真理;舉頭三尺有神靈,那是一定的。我終于平怨昭雪了。”他的聲音無喜無悲地,仍然很平靜地敘述著,“原來,那個杜云風得了癌癥,臨死之前,他也許良心發現,也許神魂難安,總之,他寫了一封自首信,還自己親自交到了公安部門,說明了當年的真相。

在那封自首信里,他像寫回憶錄似的,詳細地描述了當年,他失手殺死大可媽媽地情景——

原來,當年,他果然是和大可媽媽商量好的,來找我借錢或要畫的。他看著大可媽媽走了進去,自己守在外面等著消息。后來,他在暗處,看到我捂著受傷流血的手,從樓里走了出來,很是不安。就擅自來到了畫室敲門。那個女人給他開了門。她已經把手上的血洗干凈了。但是,她的前襟和袖口上仍然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她抹著眼淚,神情沮喪對他說:‘云風,他不肯給我錢,我不小心劃傷了他的手,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這么做呀?’

‘別傻了。那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他又進一步地鼓動著,’龍喆他有今天的成就,也有你十年青春的陪伴,可他想到、給你補償了嗎?他本來就欠你的!欠你的!你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忠實于自己的感情,有什么錯?難道要一輩子無歡無愛地、耗死在他的身邊才是應該的?再說,這點錢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灑灑水,可對我們來說卻是雪中送炭。可是,老龍卻如此無情地拒絕了你。要我說,劃傷他的手是應該的,沒什么可愧疚的。現在,趁他不在,我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拿幾幅畫走,理所當然。’說著,他就開始四處翻找,而大可媽媽只是木木地坐在那里,流著淚。他看了看她,有些惱怒說:‘怎么,你是不是心里還想著他,舍不得了?’她沒說話,坐在那里,依然抹著眼淚。這讓他有些暴躁,他走向前去,雙手抓著她的胳膊,用力地搖晃著她,咬牙切齒地大吼:‘你聽到我的話了嗎?我為了和你遠走高飛,離開了家鄉,得罪了朋友,背負著罵名。你如今做出這副受傷害的、委屈的樣子給誰看呀,給誰看?’

她用力地、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含淚大叫著:‘難道我沒有為了你放棄平靜的生活,放棄了我的兒子,放棄了一切嗎?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

他雙手叉腰地看著她,氣急敗壞地說:‘好好好,現在,不是我們理論的時候。我們相愛,你忘了嗎?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嗎?趕緊著,趁他還沒有回來,我們挑幾幅畫,走人。’

他在屋里翻翻找找地挑了兩、三幅畫,隨手放在了一個畫袋里。把那花袋和自己的包一起放在了門口。這時,他扭頭看到那個女人,仍然坐在畫案前的畫凳上流淚、發呆。就走向前去,扶著她的肩膀,耐心地說:‘別瞎想了,你知道,我們都沒有回頭路了。走吧。’

她坐在那里,雙手撫摸著那個綠瑩瑩的洮河石硯,垂著頭說:‘你走吧,風云,我想留下來,看看他的傷,他剛才流了好多血。再說,我也想兒子了,我兒子上大學了,我都不知道是那所大學。’

他雙手狠狠地抓著她的肩膀,手指都摳進了肉里,惡狠狠地說:‘你什么意思?想吃回頭草了?你以為喬喆還會要你嗎?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想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拋棄我嗎?就像你當初、拋棄喬喆父子似的拋棄我嗎?你這個見利忘義、薄情寡義的女人!’他越說越激動,不禁開口大罵了起來。

大可媽媽坐在那里,手指撫摸著那個石硯,那上面雕刻著兩條蟠龍,還有我濺在上面的血。沉默了片刻,她瘋狂地搖著頭,大喊著:‘住嘴!別說了,別說了,我只是想看一看,留下來看一看,看看他們父子。你走吧,走吧!讓我自生自滅吧。’

他低頭看見了那個石硯,他知道那是我的心愛之物,當年我好不容易花了大價錢淘來的,如今那石硯已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他又看到了那雙不斷在上面撫摸的手,頓時惱羞成怒地一甩手,給了她耳光,一把抓起那個石硯,轉身就走。大可媽媽也急眼了,不顧臉上的疼痛,從畫凳上跳起來,撲了過去,在他身后,一邊追打著、一邊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杜云風,你這個混蛋,你敢打我,敢打我,你這個無恥的混蛋!’說著,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向后拽著。杜云鳳的頭不禁向后仰了起來,身體向后頓了一下。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呲牙咧嘴地一轉身,順勢一揮,又甩了她一個耳光。只是情急之下,他忘記了,自己的手里還攥著那個石硯,石硯脫手而出,摔在了地上,磕掉了一角。同時,也在女人的左側眉骨上,砸開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大口子——這猝不及防的一擊,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個急轉,結果一頭撞在了畫案的左上角,在右側太陽穴上留下了一個凹痕,鮮血汩汩地從那里冒出,一切都歸于了寂靜。

在一陣慌亂和震驚之后,那個杜云風迅速地收起了悔恨和哀傷,露出了冷酷的嘴臉。他掏出了自己包里的手套,拿起我畫畫用的大排刷仔細地清理了現場的痕跡,然后又拿起屋里的苕帚清掃了他留在地面的腳印,連門把手都小心地擦了一遍。這才轉身走了出去。當時,那個年月,小區街道上都還沒有什么監控之類的裝置,自然無從尋找到他的身影。可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我別無選擇,只好逃亡。”話音落了,老人向前弓著身子,張開雙手叉在兩側的頭發上,輕輕地搖著頭。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沉默中,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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