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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秘密樂園

小美的故事講完了,她抬起頭,仰面朝天,快速地眨著眼睛,想把眼淚憋回去。終于,又徒勞地低下頭,雙肘支在桌子上,雙手遮住眼睛,仿佛想擋住光線下似的,眼淚卻止不住奪眶而出。

歐陽剛坐在她的對面,呆呆地像被釘住了似的,一時間,好像忘掉了自己,甚至忘掉了周圍的一切。只是,默默地出神凝視著,凝視著眼前的小美。那顫抖的肩膀明確地告訴他,她在哭泣,她在傷心。一種難以言表的感受,如同一陣深刻的劇痛,像一根燒紅的鐵針,穿透了他的心。他無法抑制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突然,他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飲而盡。55度的酒精,帶著熱辣辣的感覺,像火一樣,瞬間,點燃了他壓抑的情感。他感覺渾身的血又重新涌上心房,然后,又顫抖地透過血管彌漫全身。他雙手摁著桌子,“嚯”地站了起來,感覺自己身上又升騰起一種力量,讓他想?yún)群埃氡寂埽踔料肴瓝簟?

最終,他繞過桌子,走到了小美面前,毫不遲疑地把手放在了小美的背后,輕輕地安撫著,安撫著。片刻靜默之后,他包含感情地說:“小美,你是個非常可愛的姑娘,你可以信任我。今后,讓我來保護你。只要你能快樂,我愿意為你做一切。”

又是一陣沉默,小美終于抬起頭,對上了歐陽剛的眼睛,她那雙帶著淚水的、美麗的圓眼睛,露出了欣喜的目光,但轉(zhuǎn)眼間就被一種凄涼的神情所替代。“謝謝,歐陽大哥,其實,我知道,你已經(jīng)為我做了很多事了。來,讓我來敬一杯吧。”

重現(xiàn)回到座位上的歐陽剛,接過小美雙手遞過來的一杯酒,微微一笑,“我們互敬一個吧。敬我們將來更好的自己。”

氣氛又恢復(fù)了平靜,歐陽剛看著說:“我知道,小美你挺能喝的。有酒量,我也不勸你了。我們各自隨意可好。”

小美笑著點頭。歐陽剛又為小美盛了一碗湯,看著她說:“來而不往,非君子。我也跟你講講我的故事吧。”于是,他講了,他當兵和做安保的經(jīng)歷,講了他的前妻薛文儷,以及他們可愛的女兒——那個三歲就被人販拐走的女兒,至今下落不明。

“女兒的丟失,不僅直接導(dǎo)致了我們婚姻的解體。而且,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午夜夢回時,我常常撫摸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心口,覺得那里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又破裂了,在流血。這讓我根本無法安眠。”歐陽剛的表情迷茫而痛苦,聲音卻還平和,還像在敘說別人的事似的,有一種距離感。“其實,”他自飲著酒說,“這世上每個人都是懷著傷痛生活的。所以,我們自己并不是那個唯一的不幸的人,或許,身邊就有太多和自己類似遭遇不幸的人。不同的是,為了治愈傷痛,有的人選擇掩蓋、逃避,甚至封閉自己。有的人則選擇面對,前行和更多的愛護。”

不知不覺中,一瓶白酒喝光了,兩人都染上了些酒意。

“謝謝,小美,能夠和你一起喝酒,真的很快意。希望,以后,還有機會和你對飲。今天,就到這里吧。我送你回去。”歐陽剛結(jié)束式說。

“也謝謝大哥。今天這酒怎么感覺有些上頭呢?你知道嗎?歐陽,我從來沒有喝醉過。是不是,今天沒喝好呀?”小美沙聲地說。

“你叫我什么?”歐陽剛的眼睛亮了亮。

“歐陽大哥呀。”小美眨著水盈盈的大眼睛說。

歐陽剛笑了笑,“看來,沒有喝多。”

“我說過的,我從來不會喝多的。”小美任性地說,“要不,我們在喝一瓶啤酒?”

歐陽剛略帶寵溺地看著她,“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再與你喝一杯。”

……

從酒店出來,小美覺得有些頭暈,她低聲咕嚕著:“不可能呀,我從來不會喝醉的,我對酒精有免疫。”

“我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歐陽剛也有些含糊不清地說。

“是啊是,我還真感覺有些醉了呢。”小美撫著頭說。果然,感覺有些天旋地轉(zhuǎn)般的暈眩。一旁的歐陽剛急忙扶住了她。

她軟軟地靠著歐陽剛的身上,在徹底沉醉之前,嘀咕著,“原來,以前,我是不敢醉呀。今天,我放松了,放松了。……”

歐陽剛牢牢地扶住她,掏出手機,給強子打了電話。

迎面火速趕來的強子,吃驚地看著在歐陽剛背上昏睡的小美,連忙上前,接下小美,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不客氣地對歐陽剛說:“歐陽老總,你干什么了?我姐她從來不會喝醉的。她體質(zhì)特殊,屬于百里挑一的酒精免疫體質(zhì),醫(yī)學(xué)專用詞是體內(nèi)的乙醇脫氫酶的含量高。”

歐陽剛看著強子的眼睛,真誠地說:“那有不會喝多的酒?只不過,小美她比常人更有含耐酒精度而已。你知道嗎,強子,你姐說,以前,她是不敢喝多。不敢喝多,你懂嗎?”

強子立刻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強子又說:“我姐都跟你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只不過講了一個故事而已。”歐陽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有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主動握了握強子的手說:“你好,強子,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歐陽剛,今年34歲,結(jié)過婚,離異,母親過世了,老父親跟我大姐一起住。我身體強健,為人正直,有經(jīng)濟基礎(chǔ),完全具備養(yǎng)家糊口的能力。”

“說這些干什么?喝多了吧?”強子揶揄道。

“喝酒了,但意識清醒,完全可以對自己說得話負責(zé)。”歐陽剛大聲說。

“莫名其妙。”強子說著,轉(zhuǎn)身扶著小美要走。

歐陽剛一個箭步站到強子面前,“強子,我是說,我要追求小美,請你允許。”

強子有些吃驚地看著他:“發(fā)酒瘋了吧。”

“強子,我是認真的。我很清醒,比以往都清醒。實際上,我己經(jīng)暗戀小美很長時間了。只是沒有機會表達。”歐陽剛急切地說。

強子認真地看了看他,說:“你對我姐說了嗎?她什么態(tài)度?”

“小美雖然沒明確表示,但是,我有信心,我是不會放棄的。我認定了她。”歐陽剛堅定地說,“小美她就是我想、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

回到家中,強子把小美安置在床上,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拿了把椅子,默默地守在她的床邊。

“你姐說,以前,她是不敢喝多。不敢喝多,你懂嗎?”歐陽剛的話又在他耳邊回響。“可憐的姐姐。”強子不禁自言自語道。那些扭曲的光陰,那些不堪的往事,卻蜂擁而至,不請自來。一件件無比清晰地在眼前展開———

他從小就喜歡跟在這個比他大6歲的姐姐的身后。喜歡拉著姐姐的手,喜歡看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她經(jīng)常在他面前,像小大人似的,拍著小手說:“唉,你這么不聽話,我可拿你怎么辦呢?”

那時,爹娘都很年青,整日忙著各自的事,很少管他。娘忙著串門、打麻將,爹忙著果園的事以及找人喝酒。村里人到知道,他是姐姐的“跟屁蟲”

姐姐會帶著他跑到山上,在自家果園里,拉著他,坐在果樹下或者石頭小房子的臺階上,看著天上飄動的白云,給他講各種故事。有時,他倆會看著風(fēng)搖動的樹葉,看陽光透過樹的枝椏撒下的細碎的影子,一起玩著“踩影子”的游戲,他們蹦跳著、互相追逐著,去踩踏對方的影子,姐姐嘴里還念叨著:小小的影子,小小的人兒,不怕踩來不怕踏,隨著光影快長大,快長大。

他會從娘那里要來錢,去村東頭的小賣部,買冰糕或糖果。每當這時,他就會和姐姐一起,躲在墻角處,一起分著吃,他知道,姐姐是不吃不上這些東西的。他舉著一個冰糕,和姐姐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著吃。他把一塊糖放到嘴了,咬掉一半,然后,把另一半,放到姐姐地嘴里。姐姐,會瞇著眼睛說,“真甜啊。強子,甜吧?”

為了讓姐姐高興,他經(jīng)常會從雞窩里、掏出一個剛下出來的雞蛋,拿到姐姐地面前。然后,在自己的腦門上一磕,剛好能磕出一個小口,笑瞇瞇地遞給姐姐,執(zhí)意地讓姐姐在他面前,把那雞蛋吃下去。他總能把那雞蛋磕得恰到好處,既不碎,也能破,只要用嘴輕輕一嘬,就能把那個、還帶有母雞余溫的雞蛋全都吸到嘴里。

姐姐帶著他,偷偷地建造了一座“秘密樂園”——就在自家的房頂上。

村里的房子都是平頂?shù)摹=憬惆押枚喔稍锏柠溄諚U運到房頂,再用破磚頭把它們圍起來,又在那些麥秸上面鋪上一個破褥子。然后,又把許多枝枝杈杈的樹枝修整好,把它們互相支撐在麥秸上邊,樹枝的下邊,用粘土固定在磚縫里。然后,又在那些樹枝上覆蓋上撿來的破塑料布或各種破布條、布單。當太陽照下來時,這些樹枝叉中就會漏出彩色的、搖動的光影,數(shù)著這些散動的光影,他和姐姐一起玩游戲,講故事。姐姐幾乎把她所有的玩具——小布娃娃,小布偶,小鈴鐺,小掛件·····都掛著那里的樹杈上。那里,簡直就是琳瑯滿目的小窩棚。

姐姐常常還會一個人,爬到房頂,窩在她的“秘密樂園”中,在搖動的光影中,在錯綜的樹杈間,在軟軟的麥秸上,天馬行空地放縱著她的想象,編織著只屬于自己的童話。有時,她七會講給他聽——什么~仙女會用魔法棒來點化她了,她會生出一對翅膀。自由地在天上飛。仙女還會給她許多漂亮的衣服,她會坐上仙女點化的馬車上,去找王子。什么~王母娘娘會拔下頭上的簪子來扎她,但是老黃牛會跑過來救她,她就騎在老黃牛的背上飛走了。她還會騎著有翅膀的大白馬,在天空中奔跑,她對大馬說,馬兒,馬兒,你能帶我去找我爹爹嗎?你若帶我找到我的爹爹,我就嫁給你······她對他說,“是我的爹爹喲,強子,不是你爹爹。你要知道,我們不是一個爹。所以,現(xiàn)在,你爹他總是打我。我想,他是恨我吧。所以,我想飛走。”

記得那年的春天,夕陽格外地絢爛。娘可能又去打麻將了。姐姐興致沖沖地順著梯子,爬上房頂,準備到“秘密樂園”玩一會兒。可是,一上房頂,她就立刻愣住了。因為我爹正在那里忙碌著,他用磚重新鋪設(shè)了一個小平臺,又在上面重新鋪了干草,還在四角處,用磚壘了幾根矮墩,上面固定著較粗的樹棍,正在搭建小棚子。他看見姐姐不知所措地傻站在那里,竟然和藹地說;‘傻站在那干嘛,還不過來幫忙。我早知道你壘了個小窩,你看我?guī)湍惴铝艘幌拢酶昧耍矚g嗎?’姐姐傻傻地點點頭,走了過去。爹遞給姐姐一塊塑料布,讓她拿著。他自己用破布擦了擦手,突然捂住了姐姐的嘴,一下子把她摁倒在干草上,低聲說:“小x丫頭,敢喊叫,我就弄死你。你要聽話,從此爹疼你,不打你了,也不讓你干活,還給你好吃的。”說著,就把一塊破布塞進了姐姐的嘴里,然后就開始扒姐姐的衣服。姐姐嗚咽著拼命地掙扎。

這一切,被悄悄尾隨著姐姐上來的他,全都看在了眼里。當時,他就躲在梯子上,準備來找姐姐。

“姐”,他喊著,走上房頂,順手撿起了半塊磚,攥在了手里,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這那一切。

爹被突然出現(xiàn)的他、給嚇得一哆嗦。終于放開了姐姐。扭頭惡狠狠地對他說:“小兔崽子,我不是讓你去叫你娘回家嗎?怎么沒去呀?”他緊抿著嘴,也不說話,也不看他爹,一雙大眼睛無聚焦地直鉤鉤地盯著前方。

整理好衣服,姐姐迅速地站到了他的身邊。爹卻并不慌張,他雙手插著腰,在他們姐倆面前,走了幾個來回。然后,瞪著他那雙渾濁的魚泡眼,厲聲地說:“今天的事,什么也沒發(fā)生。你們要敢出去胡說,我就弄死你們,然后,再殺了你們的娘。”他又惡狠狠地摁捏著姐姐的頭頂說,“小丫頭片子,你知道,我說到做到。你們要是閉嘴,以后,我就不打你,還會讓你少干點活。聽懂了嗎?說話!”

姐姐流著淚點里點頭,緊緊地拉著他的手。

爹站在他們姐倆面前,眼睛像刀子一樣冷冷地刮著他們。然后,兇狠地說:‘記住,誰要胡說一個字,全家都得死!’說完,從容地轉(zhuǎn)身走了。

姐姐一下子癱坐下去,除了眼淚還是眼淚。姐倆就這樣黙默地相對著,沒說一句話。不知過多久,他們姐倆不約而同地一躍而起,一起動手,默默地拆除了“秘密樂園”。

“在我的生活中,也許,樂園就不應(yīng)該存在,也不曾存在過。”姐姐流著眼淚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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